颜离辰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忙低声对楚念禾道：“楚小姐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了。”
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冷了半分，颜离辰不由得有些烦恼。在他的眼中，女人对他不外乎是在权利上的帮助或色相上的吸引，若是权利上的，遵从父母之命娶来即可，就同林文覃一样。若说是色相上的更是好办，以他堂堂七皇子的威名，几乎没有女人不朝着他投怀送抱的。眼前的楚念禾既有权利又有色相，自然是最上等的人选，可她这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楚小姐……”颜离辰的心念一动，又想起那次在皇后的凤翔殿门口发生的事：“莫不是楚小姐还因那日宫中事宴发生的事记恨在下？”
楚念禾这才抬头看了看颜离辰，眼神中竟带了些他不太明白的深意：“殿下为何如此说？”
“那日我喝了太多酒，态度实在过分，若是楚小姐心中有什么怨恨的，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在下对楚小姐的心意，还请楚小姐明白，”颜离辰略向上挑的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向了楚念禾，仿佛是在殷切地等着她的回应。若是她并没有那份可怕的记忆，恐怕立时便会沉浸在这双眼睛温柔的情意里无法自拔，只是今日不同往昔，她也不是从前的楚念禾了。她静静地看着颜离辰，许久也没有吭声。颜离辰倒是被她看得有些慌了，眉头略颤了颤，轻声提示她道：“楚小姐？”
楚念禾的面色未发生什么变化，朱唇微启道：“不知殿下可知这世间总有阴错阳差的情意，就如同殿下和娘娘一般。娘娘对殿下深情厚意，可殿下虽知这情意，却没有对娘娘回报同样的感情，想来娘娘也是可怜，是不是？”
颜离辰并未料到她竟提起林文覃，便皱了眉头道：“楚小姐今日为何屡屡提起我这侧妃？她性子一向和婉，许是失心疯了才在言语上冲撞了楚小姐，还请你莫要往心里去吧。”
“殿下误会了，”楚念禾巧笑嫣然：“并非是娘娘冲撞了我，而是我今日唐突前来冲撞了殿下与娘娘之间的情意，还请殿下明白。”
颜离辰突然懂了楚念禾的意思，她本就对自己一向冷淡，年龄也才十五，正是向往郎情妾意的时候，如今被林文覃这么一搅和，自然觉得不该参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只是这想法虽无可厚非，他却不能坐视不理，抛开他对楚念禾的这番隐晦的情意不说，单凭楚念禾的家世，若是她就这样嫁与了旁的皇子，自己与皇位恐怕也更远了几分。看来眼下已不是表明自己心迹的最好时机，应为大局着想。颜离辰将自己的情意压了压，面上恢复了皇子该有的端庄道：“既然如此，还请楚小姐能安心在此处用晚膳，晚些我自会将楚小姐送入宫中。”
“多谢殿下，”楚念禾的心中终于松泛了些，故意扭过了头去不再看颜离辰，只等着早些用过了晚膳回宫去才好。好在颜离辰也识趣地不吭声了，两人虽沉默地坐着，倒也没觉得太过不自在。不多时，林文覃便从后厨回来，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对着颜离辰说道：“殿下，酒菜已准备好了，”见颜离辰面色倒是淡然，她又朝着楚念禾道：“因不知楚小姐爱吃什么，所以我命后厨的人准备了各式的糕点，若是楚小姐吃不惯我们这的菜式，倒也可以拿来填填肚子。”
“娘娘好生客气，”楚念禾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低头说道：“念禾不是挑食的人，娘娘准备了这么多的佳肴，我看着倒是十分有食欲呢。”
颜离辰见尴尬的气氛又活络了些，也笑着道：“那便好！文覃，快请楚小姐落座吧！”
他很少叫林文覃叫的这样亲密，她愣了一下，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许柔情来，对楚念禾的敌意也生生地减了几分，笑着招呼楚念禾坐到了她的旁边。这一顿饭吃的虽不自在，但到底有颜煦臻和虎头这两个孩子在旁边热闹着，倒也不算太过尴尬。林文覃并不知他们二人方才说了什么，眼下见到颜离辰态度竟收敛了些，心里也是由衷的高兴，待得饭毕，颜离辰送楚念禾入宫之时，她也未露出什么不情愿的表情来，极热情地将他们二人送上了马车，又安排马车夫让跟着楚念禾的小婵和小苓坐上了前头的位置，这才张罗着让小厮送虎头回府了。这皇子府的马车在外头看不出什么名堂，内里却是绫罗珠翠华丽得很。楚念禾瞧着马车里头早已准备好了软垫和热茶，不由得笑着对颜离辰说道：“殿下好生会享受，这马车也太过华丽了，念禾倒是觉得有些不安呢。”
她自然是早知道颜离辰是爱享受的人，却不得不装出没见过这等豪华马车的样子，也是累心。“这马车是父皇赏下来的，我也并不常用。”
颜离辰却生怕楚念禾觉得他奢靡荒废，忙解释道：“只因今日要送楚小姐回宫，这才吩咐了下人将这马车取出来，让楚小姐见笑了。”
瞧着颜离辰在自己面前小心谨慎的样子，楚念禾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时在地牢里他残忍又变态的表情。这两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恍惚。“殿下多虑了，我并没有觉得这马车有什么不妥。”
楚念禾的面色不自觉地又冷了几分，语气也有些生硬。她心里觉得这样互相干瞪眼也是尴尬，便抬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朝着外头看去。金云城的治安虽好，却并没有晚市。市集上卖东西的商贩们都就着下山的太阳余留下的一点光照在收拾自己的摊位。瞧着他们面上露出的开心表情，楚念禾也不由得替他们觉得幸福——这些人一定是要回到热乎乎的家里去吃家人准备好的晚饭了吧？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桌前，定很是开心，只是她虽出身高官显贵，却也因此便没有了这份简单的幸福，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若是再出宫，倒是可以去周济家中瞧瞧。楚念禾心中正暗忖着，却听得颜离辰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楚小姐很是羡慕这些平民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