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确实不宜久留,现下时辰虽还早,可若是再过个半柱香的时间,这院子里的人们怕是都要起床了。楚念禾又朝着前头小跑了几步,心里急的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可看多了几扇门,她竟从门上像是图画一样的字符中看出了些许门道来。原来,这间间房子虽然外貌一样,但每扇门的角落里却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瞧着倒像是楚念禾曾为皇后时,在边疆人进献的贡品礼单上面看见的字符似的。她曾经听颜离辰当做玩笑一样向她提起过,说是边疆人平日里写的字与他们写的十分不同,都是用字的象形意思来写的。如今楚念禾瞧见这仿佛小图案一样的字符,心中倒是略略有些暗喜。若是这字符皆是象形字,那总还是有迹可循的吧?她一扇扇门地瞧过去,虽认得不全,但大概也能看出几个房子的作用。这些房子有的是奴才住的,有的是浣衣坊,还有的是专门放衣服的房子,门口的字符看起来像是一件衣服似的。足足看了七八扇门之后,楚念禾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而这扇门的门口画着的,便是一个方框框起来的小人儿,看着十分形象,就算是孩童也应能认得出这便是牢房。楚念禾的心脏狂跳了起来。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又瞧瞧四周无人,便伸手朝着那扇门轻轻地推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如同水桶一般密不透风的寨子,竟对牢房这般放松,这牢房门竟也是虚掩着的。来不及细想,楚念禾定了定神,便朝着黑咕隆咚的牢房里走了进去。刚一踏入这牢房,一股难闻的发霉潮湿的味道便从门前深深的台阶下头传了过来。楚念禾皱了皱眉,捏紧了方才特意在外头捡的一块带棱角的石头,一步步地朝着楼梯下面走去。她的鞋子是软底的布鞋,走起路来倒是轻飘飘的没什么动静。她小心地走了一会儿,心里倒是愈发的有些忐忑来。这牢房太过安静了,安静得让她有些奇怪。难不成这牢房里头竟没关什么人?还是关着的人都正在睡觉?可就算关着的人都在睡觉,守着牢房的人总该有点动静的吧。楚念禾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朝着里头走,可若不走,难不成真的让元凛风将颜离倾关到他们成亲的那天吗?若是她真的无法逃脱,陷入这寨子永无法脱身的她对他来说,怕是会成为心头永远的一个结了。就算是为了让颜离倾能在外头打败颜离辰,她也必须将他好好地送出寨子去!这样想着,她的心又定了下来,毅然决然地朝着楼梯深处走去。好在没多久,她就走到了这楼梯的底部,见到了燃着的几只蜡烛。双脚一踏在有些柔软的地面上时,楚念禾的心也稳了许多。可心刚稳下来,她只转了个弯,便瞧见两个狱卒正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旁边,正困得扣着头打瞌睡。他们二人虽都背冲着她,可这牢房里实在太过安静了,哪怕是针鼻大小的东西落在地上,怕是都会让他们醒过神来。楚念禾的心里又犯了难,只得站在原地打量起这牢房的格局来。现下楚念禾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牢房的黑暗,就着烛光也能将此处看个十之七八。放眼望去,她竟发现这牢房里大部分都是木头做的栅栏,只有少数几间是黑铁铸成的。这样一圈看下来,她大概也能猜到了颜离倾被关着的位置了。那两个狱卒许是看守牢房惯了,也知道这牢房不会有什么人进来,此刻睡得也是更加地沉了,其中一个还微微地打起了呼噜来。楚念禾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拎起了长衫,朝前迈出了几步。这几步走下来,楚念禾简直像是被猫看着的老鼠一般心惊胆战,连呼吸都轻得仿佛没喘气似的。走到了那两个狱卒的身边,她还被那个打呼噜的狱卒突然的变调而吓得动也不敢动,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黑铁栅栏的牢房跟前,楚念禾一眼便瞧见了昨日那个哭鼻子的小厮正在前头坐着,面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心里一阵激动,仍是慢慢地走到了牢房的跟前,蓦地便出现在了那个小厮的眼前。见那小厮要惊呼一声,楚念禾赶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那小厮见了,又赶忙闭了嘴,一脸兴奋地盯着她,盼着她说出要带他们一同出去的喜讯。可楚念禾却没有瞧他,而是朝着牢房里头望去。那小厮虽胆小,可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去到了里间,不多时,便唤了颜离倾走出来了。颜离倾许是一夜未睡,就着昏暗的烛光,楚念禾瞧着他的脸色也是有些憔悴,心里便有些难受。颜离倾一见到她,则是蹙着眉紧上前了几步,朝她低声问道:“昨夜我听见有人在喊,那人可是你?他有没有伤害你?你如何到这里来的?”
听着颜离倾一连串的问题,楚念禾虽觉得有点好笑,可心里却汩汩地涌出了许多感动来。想不到他如今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竟还是心心念念地为她担忧着。想到此处,楚念禾的心里又觉得一阵难受——若是她不这样贸然地做了决定非要上山,他又怎会受这样的连累呢?楚念禾见他还盯着自己,又瞧了瞧那两个还在昏昏欲睡的狱卒,知道时间紧迫,便朝着颜离倾轻声说道:“上山的时候,我在来路的树下刻了不起眼的印子,若你有机会逃出寨子,跟着那些印记便可走到山下。”
说罢,她又想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是你有机会逃出去,记得调查一下元凛风与边疆的关系。”
颜离倾虽细听了她的话,可还是紧紧地蹙着一双剑眉,满面忧色地道:“我不会扔下你自己逃出去的,你放心。”
听了颜离倾的话,楚念禾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元凛风当时明明已经同意颜离倾离开寨子,虽自己不知他的真正意图,可这样的机会不是十分难得的吗?偏颜离倾就是个榆木脑袋,竟主动要求留了下来。如今他们两人一个被关在牢里,一个又被逼着嫁人,可就是好结果了?楚念禾越想越气,方才的感动也熄灭了半分,冷着脸朝着颜离倾说道:“你虽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可却不知这土匪们有多丧心病狂。如今你若是执意几次三番地要求同我留在这里,不光是我,就连你自己都会死在这里!”
说罢,她又抬头看了看颜离倾,悄声朝他说道:“你记住,只要出去了,就什么都好办。我会在此处等着你来救我,你放心。”
说罢,她又短促地看了颜离倾一会儿,转身便悄声地从此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