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禾对这皇子府的构造还记得清楚,所以出了后花园,她带着小婵走了不远,便朝着一个有些冷清的院子进了去。这屋子本是住着一个侍妾的,可不知怎的,有一日这侍妾得罪了颜离辰,竟被他一怒之下给发卖到周边的乡下去了。这院子又离他书房的地方远,别的侍妾妃子们都不爱住,所以渐渐的就荒废了,只余得侍女们有空来打扫一下,不至落太多灰尘就是了。楚念禾带着小婵来了这屋子,又叮嘱她去门口的水缸里打些水来。自己则是在一面发黄的铜镜跟前坐定了,瞧着自己被打得肿起来的脸发起了呆。不大会儿,小婵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又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巾沾了水,敷在楚念禾的脸上为她消肿。楚念禾这才发觉,一贯叽叽喳喳不停的小婵竟好半天没怎么说话,她有些好奇地瞧了瞧她,便见她眼角挂着两滴泪珠,脸色也不甚好,仿佛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你是怎么了?”
楚念禾柔声开了口:“方才一路过来你便不说话,现在到了这没人的地方了,你怎么还是一声不吭,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小婵闻听此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下来。她瞧了瞧镜子里正盯着自己看的楚念禾,犹豫了一下,这才瘪了瘪嘴道:“小姐……奴婢瞧着七殿下不是您的良人,四殿下也不是。”
楚念禾的心颤了一下,故意隐起面上低落的表情:“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他们二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婵却仿佛洞悉一切地叹了口气道:“小姐,您也不必瞧着奴婢心粗,故意瞒奴婢。从您落了水那之后,您的性情就变了好多,为人处世的方式也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若论起来,但凭从咱们金云城里拉出一个平头正脸的姑娘来,那都肯定是架不住七殿下这样百般追求纠缠的。可小姐您偏偏对他冷淡,瞧不上他,您说,这可是奇了?”
小婵说的也算是正理。以颜离辰如今的身份地位,莫说是还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了,就是别国的公主郡主,那也是手到擒来,没人能狠下心拒绝的。楚念禾低头略笑了笑,也没回答小婵的话,只开口道:“你接着说。”
小婵便又说道:“还有四殿下,奴婢实在瞧不明白您对他是什么意思。若说起来,四殿下的容貌自是一等一的好,人也端正。可如今皇上亲自为他指了婚,又是忠勇侯家的嫡出小姐,他便不该与您这样子纠缠不休了。以您和那林奕欢的身份地位,难不成,他还想同时娶进两个正妃去?这老爷也不会肯的啊!”
又叹了口气:“所以说,奴婢觉得他们二人都配不上您。您由着他们去胡闹罢了,只是别沾上您的名誉和利益便好。您瞧今日,这样白白给人打了耳光,若是夫人知道了,可不是要心疼死了?”
小婵平时总爱嘻嘻哈哈的,楚念禾很少能听见她这样长篇大论地说一番话。现下听她说完,楚念禾的心里自然明白她对自己的关心和心疼,内里也是觉得暖暖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又瞧了瞧自己略略消肿了的脸颊:“你放心,往后,他们二人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小婵只跟着叹了口气,没有应声,楚念禾也没再说下去。只是这话,她虽然是说给小婵听的,却也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只盼着往后能管住自己的心,别再这样被人当枪使便罢了。小婵又用随身带着的蜜花粉为她掩了掩脸上的指印,待得脸上看着也妥当些了,二人这才从这院子里出来,朝着前厅的方向去了。到了前厅时,硕大的厅堂里,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有些喜欢热闹场合的人已经落座饮起酒来,倒是显得场面很大。颜离辰这样铺张地摆一回酒,也是给楚府面子罢了。楚念禾便随意找了个边角的桌子坐了下来,打算安安静静地瞧着他们唱完这出戏,赶快离开便是了。可刚落座,沈湘芸便从一旁窜了出来,直接便坐到了楚念禾旁边的桌子边上。楚念禾也没动弹,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也是奇怪,明知道到我这里总是没脸给你的,你还撑着脸皮过来。真是好没意思。”
沈湘芸却全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竟笑嘻嘻地道:“表姐说我什么便是什么罢,今日是楚二妹妹的大喜日子,姐姐心慈,总不好将我赶出去了不是?”
楚念禾没有吭声。那沈湘芸也以为她妥协了,便高高兴兴地在一旁吃起东西来。小婵在一旁厌恶得直撇嘴,见旁边没人看,便附在楚念禾的耳旁低声说道:“她的脸皮也实在太厚了,小姐,莫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吧。”
楚念禾却是轻笑了一下,也回头轻声对着小婵说道:“她既喜欢触霉头,便让她触好了。”
小婵这才点了点头,带着点担心地笑了。不多时,林文覃进厅里来招待人落座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楚念禾。待得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便袅袅婷婷地直直地走了过来,巧笑嫣然地对着楚念禾道:“方才也不知你去哪儿了,我再派人去花园找你,竟也不见你的人影儿。可是觉得花园不好看,又别处逛去了?”
楚念禾也笑着道:“娘娘平日打理皇子府上下甚是尽心,这花园又别致得很,哪有我不爱看的。只是近日有些闻不得花的味道,皮肤也易过敏,这才走开去别处了。”
林文覃听罢这话,自是也点了点头。又一眼瞧见了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沈湘芸,便蹙了眉头讽刺她道:“沈小姐也是个奇人,这样的场合,未受邀请便只身前来不说,与你姐姐在外头起了龃龉,竟还好意思往人家身旁凑。沈小姐,以你这样的心态,若是男子,倒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呢。”
林文覃句句讽刺,听得楚念禾都替沈湘芸觉得脸红。可沈湘芸竟是微微一笑,语气热络地回应道:“娘娘说的是,多谢娘娘谬赞了。”
林文覃还从未见过脸皮这样厚的人,竟把骂她的话当夸她一样坦然接受。一时气恼,她张嘴便要申斥她几句,可楚念禾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话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