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因心里记挂着正阳殿那头,脚步便急切了些。待得到了正阳殿的大门前时,瞧着门前等着的乌央乌央的人,公主的脸色终是更加不好了。“念禾,你瞧,”公主压低了声音说道:“父皇竟是把皇后,妃子,甚至皇子们全都叫来了。”
楚念禾心里动了动,抬头望去,果然瞧见人群里立着的颜离倾健硕的背影。她一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刚想抬头同公主告了假,好逃离这个地方。可一抬头,却见公主的面色甚是冷峻,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严肃。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又劝说公主道:“公主也莫要心急,就算这事情再坏,到底也是发生了的,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不若耐心等等,看看皇上究竟要吩咐什么便是了。”
公主却全然不似往常一样认同楚念禾的话。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道:“你不懂……父皇这样认真的样子,怕不是偶然的。”
楚念禾自然明白公主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不再吭声了。这处站着的人不少,可众人却皆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偶有两个年龄小的皇子嘻嘻笑着说点什么,他们的母妃便会一把抓了他们的衣领,勒令他们赶快停下来。就这样站了好久,久到楚念禾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硬了的时候,却突然听得正阳殿里出来的宫人大喝一声道:“众位娘娘,皇子公主们听令!”
一时间,皇后在内的众人皆恭敬地低下了头,仔细候着那宫人的话。那宫人也没犹豫,尖利的嗓音仿佛划破了一块布一样难听,又接着说道:“今日有番外的贵客远道而来,皇上极重视这位贵客,还请各位娘娘,皇子公主们耐心等候,莫要乱了规矩才是!”
贵客?番外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每年来的使者也只是带了他们那里特产的金银财帛来做贡品,并没特意带了什么贵客来过。楚念禾也不禁有些犹疑,悄声对着公主说道:“这贵客,会不会是番外的首领?”
公主闻听此言,却是笃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沉沉地说道:“番外部落的首领如今已经有七十多岁的高龄,应是不会长途跋涉来这里的。他的儿子们虽多,却因还未继承他的位置,自是也没什么脸面被父皇这样招待。看来,今日来的这个人甚是神秘,说不定是有着什么本事的能人异士吧!”
她们正暗地里说着话,却突然听得皇后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公,皇上现在何处?”
那宫人是跟着皇上近身伺候久了的,自是有几分体面尊贵,担得起皇后称他一声公公的。闻听了皇后的话,他却是扬了扬头,声音带着几分高傲地道:“皇上正在里头沐浴更衣,烦请各位娘娘有些耐心,莫再催促了。”
这宫人的话一出口,更是引得众人骚动起来。到底这番外来的是谁,竟能让皇上白日里沐浴更衣一回?公主的脸色更是阴得仿佛要下雨一般。楚念禾在一旁瞧着,心里也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妥。正待一众人等都揣着心思各自胡思乱想时,遥远的宫门口终于传来了两声重重的击鼓声。这声音浑厚而延绵不绝,直到皇上行色匆匆地从正阳殿里走出来时,那钟声竟还在众人耳旁缭绕着,半点都没有终止的意思。楚念禾偷偷地瞧了皇上一眼,竟见他穿了一身枣红色绣金线飞龙的长袍,头上也带了一顶带着飞龙绣色的瓜皮帽。这身衣服明显显得皇上年轻了许多,加之他平日里常以燕窝作补养,保养得甚好,这一眼望去,竟不像是年近六十的人,倒像是四十多岁似的。楚念禾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虽然很想告诉公主,让她心里做个准备,可如今周边皆是鸦雀无声,她若是突兀地说了话,怕是要引了一众人都朝她看过来了。她想了想,便偷偷地拉过了公主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女子。”
公主竟是半点也没往这事上想过,见楚念禾特意来提醒她,一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皇上盛装打扮,又召集了一种妃嫔和皇子公主在这大风口里站着,竟是为了一个从番外来的不知名的女子?!正待公主一脸讶异时,一群穿着番外特色服装的人簇拥着一顶罩着金粉色帷幔的圆形大轿远远地走了过来,那闪着金光的帷幔在风中恣意飘扬着,远远望去,竟是如同仙境一样的华丽特别。那轿子虽看起来又重又大,可那些簇拥着轿子的人脚程倒快,不多时便抬着轿子到了众人跟前停了下来。那些人小心翼翼地将轿子落在了地上。一个身着番外王子特有的浅蓝色修身长衣长裤的男子从轿子侧面走了过来,见了皇上的面,便用番外的礼仪扶肩半跪道:“臣——番外十五王子——修恩赫携同舍妹修恩蜜参见皇上!愿皇上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这修恩赫一番话说得拿腔拿调,虽然语调有那么一点奇怪,可组合起来,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又是认真,又是有趣。楚念禾正暗自思索着,公主却偏了头对她说道:“这番外的老首领据说有三十多个妻子,生的儿女竟也有二十几个。如今这两个人,怕是这老首领最晚得来的一对儿女,看着便是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长大的,番外那样风吹日晒的地方,一个男子竟还保养得那般细皮嫩肉的,实在是奇怪。”
听了公主的话,楚念禾也不由得朝着那修恩赫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这一瞧,楚念禾觉得这人竟与美貌绝伦的女子也不遑多让,若是穿了裙装,怕是就要成了金云城最艳丽的女子了。正胡思乱想着,楚念禾却听得皇上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你父亲给朕带了信,说是今日你兄妹二人会来。只是这信因事耽搁了几日,竟是今日一早才到朕的手里,故只能在宫里为你兄妹二人接风洗尘了。”
皇上很少对人说话这样客气,可如今说着话,语气竟是有些僵硬。好不容易保持的一丝君王气息,也在不断瞟向那顶圆形轿子的时候,尽数消散了。那修恩赫大概也意识到了皇上的意思。他也没犹豫,直接便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不必担心,舍妹的容貌和特点,皇上在我父亲的信中所见,便是今日所得。”
说罢,便将那华丽轿子的帷幔一掀,露出里头一个带着面纱,正端坐轿子中央的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