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虽然得了令,却不敢真的碰公主的身体。眼见着公主冷笑一声,扬着脖子走了,那宫人也只得一脸苦意地跟了上去,许是在想自己怎么得了这么个苦差事。楚念禾也跟着走了。出了人群的时候,她好像看见颜离倾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可再回头去看时,他却还是沉闷地低头站着,仿佛并没有动过。也许是她看错了吧。随着公主到了碧水阁,那宫人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公主倒是狠绝,一进门就吩咐宫人摆了两把平时打宫女板子的凳子来,又怒气冲冲地趴了上去,对着那宫人便吭声喝道:“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来打吧!”
那宫人哪里打过主子,尤其还是皇上平日里捧在手心里的公主殿下。她这一嚷嚷,更是把这宫人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起来。“公主,公主殿下!奴才……奴才怎么敢打您啊!奴才……不敢,不敢……”这宫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可公主还不肯罢休。方才在正阳殿受的气还没消,自是把这恶气全撒到了这无辜的宫人身上。“如果不打,你就赶紧滚出我的碧水阁,若是再拿打板子这事来烦我,我就要你的好看!”
公主每说一个字,那宫人就吓得浑身颤抖一下。如今他是脸也白了,浑身的筋也仿佛被抽掉了一样瘫软。楚念禾瞧着他的模样,便上前去温声对着公主说道:“公主,这院子里兜风,若是着了凉,可不是又要好一阵子才能好了?”
说罢,又贴着她的耳边道:“您之前还嫌自己身子上没肉,好一顿吃才养了这样一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这若是在风口里着凉得了病,又瘦下去了,出嫁的时候,林公子见了您可不是要失望了?”
公主一听这话,方才还火热的脑子才清冷下来。如今见着一群宫女小厮都在一旁瞧着,便又恼着喝道:“都给我滚开,”自己又从椅子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坐着不吭声了。那宫人还瑟瑟发抖地在地上跪着,楚念禾便将他扶了起来,又带他到了门口去,悄声对他说道:“皇上和公主不过是有些别扭,吵了几句嘴罢了。凭着你在皇上跟前伺候的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知皇上对公主究竟是疼爱还是不疼爱?如今这板子没打还好,若是打了,公主记恨追究你,你有皇上为你撑腰,倒还好活。可若是皇上转眼又后悔了,难不成还能轻易饶了你?这些年来,你可见了皇上动过公主一个手指头吗?”
那宫人听了她的话,自是认同得很。可一瞧里头公主还怒气冲冲地在那处坐着,便还是愁眉苦脸地回了楚念禾道:“可是……若是公主不肯领奴才的情,又到皇上跟前去吵嚷。皇上一怒之下,到底还是我没个活路的啊……”他是个脑子清楚的,考虑得倒也在理。楚念禾细想了想,又对着那宫人道:“既然你这样担心,我便回去同公主说好,让她在碧水阁里一段时间不要出去了。左右皇上也说要让公主思过,不肯让她出这个门,若是皇上不曾后悔,就权当公主待在自己宫里养伤了。若是皇上后悔,你便也有个说辞,还能在皇上那里记个好,免不了得些赏赐,你看可好?”
那宫人听得楚念禾思量得这样周全,自然很是满意。可他又瞧瞧公主那处,仍是有些为难的道:“那公主这里……”“公主这里,自然是有我为你说情,”楚念禾笑了:“凭着公主对我的宠爱,你还怕我诓了你不成?”
那宫人这才全然放了心,又朝着公主磕了头,千恩万谢地去了。楚念禾回了头,却发现公主仍不言不语在凳子上坐着。一旁的宫女小厮都怕的四散去了,仅剩一两个平日里得力的宫女还守着她,面色都带着担忧。楚念禾便朝她们挥挥手,让她们各自忙去了,自己则静静地朝着公主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公主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楚念禾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劝她,只静静地抬头看起天空来。良久,公主才侧了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一旁仰望天空的楚念禾,开口问她道:“你在看什么?”
楚念禾微微笑了:“公主你瞧,这天上的颜色多干净,人世间可比不上天空这般纯净,您说是不是?”
公主闻言,也抬起了头瞧了瞧天空道:“你说的是,如果人长了翅膀,能四处自由自在的翱翔去,该多好呀!”
公主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很好看,细腻白嫩的皮肤在莹润的光照下近乎透明,加上她长长的略弯曲的睫毛,更是显得她唇红齿白,面容精致。楚念禾侧头细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有些奇怪地转过头来,楚念禾才轻声对她说道:“公主,您可知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公主侧着头,有些好奇地看着楚念禾。她总是这样容易被其他的事情吸引,心思也单纯。有的时候,楚念禾甚至想,若是自己重生一回,能忘了过去那些仇恨的事该多好?是不是这样她就也能像公主一样这么单纯而美好了。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她生来便注定了要被仇恨桎梏,甚至连一个能将自己从这桎梏中解救出来的人,也一并失去了。“公主,您可曾想过,皇上对这番外的公主这样重视和倾心,除了她年轻貌美有姿色,更大的原因,便是她像极了您的母后,先皇后娘娘?”
楚念禾歪着头瞧着公主,语气也沉沉的。公主的脸立刻绿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我自然知道父皇是为的她像我的母后,可那又如何?我的母后曾为了父皇料理后宫,在他初初登基最难的时候对他有莫大的帮助!如今母后去了,父皇三妻四妾地娶进宫里也就罢了,可他现在竟然要让一个与我母后那么相似的女人入宫!这不仅是对我母后的侮辱,更是对他们从前感情的亵渎!”
公主愈发气愤起来,说到激动之处,双眼也不禁含着泪水,想是多年过着没有母亲的日子,心里甚是酸楚。楚念禾抬手拍了拍公主的肩膀,又拉过了她的手臂,轻声对她说道:“您的心思,我自是全然理解。只是我觉得,您的想法难免会有些偏激,有些事情是不能想的太悲观的。”
“偏激?!”
公主冷冷地朝着楚念禾瞥了一眼,手已冷淡地从她的手心抽了出去。“你说我偏激,可是觉得我父皇做得对,觉得皇后骂我也骂的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