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法,只得咬了嘴唇不吭声了。颜离倾仍一脸专注地盯着楚念禾,见郝传拿着针过来,他也没抬头,只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道:“若治好了还好,若是治不好……我不会放过你。”
那郝传闻言也不气恼,声音如常地道:“殿下请放心。”
不知怎么的,颜离倾突然就对郝传更信任了几分。他又瞧了楚念禾一眼,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别怕,我陪着你。”
便起身走开,让了她身边的位置出来了。郝传没有犹豫,直接便将那细细的银针在火上燎烤了一会儿,又在楚念禾的发间摸好了穴位,将那针刺了进去。许是过于小心谨慎,楚念禾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觉得疼了。公主在一旁有些着急,忙开口道:“郝御医,念禾她好像……”话还未说完,她便觉得自己被一只手拉住了。回了头,她才瞧见拉她的人是颜离倾。颜离倾的面色很是凝重,竟是公主从未见过的样子。一见他这样,公主的心里便莫名生出了些安稳来,也咬着嘴唇不吭声了。一针,两针,三针……虽然已是三更,夜凉如水,可因为烛光太暗,郝传又太过专注,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楚念禾也没再蹙眉,仿佛已经适应了这份疼痛,待得施针完毕,她的脸色竟也已好了很多了。郝传又伸手在她额间探了探,终是吁了口气道:“楚令侍已经退热了,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若是楚令侍有求生的欲望,应是不过几日就会醒过来了。”
公主自是高兴,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什么,赶紧便跑到了楚念禾的跟前,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念禾……你听见了吗?你福大命大,能活过来了!”
说罢这话,公主又有些犹疑地回了头道:“郝御医,你说的求生欲望……是什么?”
一旁的颜离倾面色也很是凝重,一脸严肃地盯着郝传。郝传轻叹了口气,一边收着桌子上散落的银针,一边说道:“每个人对生都有自己的执念,有的人执念过重,所以求生欲望便会强烈。也有的人没有执念,或是对人生失望,或是遭遇的事情让他对人生不存留恋,他的求生欲望便会低很多。”
公主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不由皱着眉头道:“我一向只听医术好坏,还从未听过病人因求生欲望高或低决定生死的。念禾受了这样重的伤,又……”她瞥了颜离倾一眼:“又因为一些事情整日伤心,正是对人生失望的时候,若是真如郝御医所说,难不成念禾就不会醒过来了吗?”
仿佛一把久未磨过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切着颜离倾心头的肉。每过一刀,虽未流血,可留下的痛楚却是刻骨铭心,让他几乎痛不欲生。难道……只因为他做错的那些事,会让楚念禾失去对生的希望吗?见公主和颜离倾二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郝传也不欲再让他们难受,便叹了口气道:“二位也不必太过担忧,楚令侍福大命大,经历这么重的伤,也知道痛楚,没有伤了神智。只要二位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说话,告诉她她爱听的事,想来还是有醒过来的希望的。”
公主闻言,虽然强忍着,可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下来。一旁的颜离倾也沉默不语,缓步走到了楚念禾的身边,俯了身子瞧着楚念禾的脸,她的脸已经不似方才那样染着一层红晕,相反的,那脸色竟平和安静了许多,眼见着是不再觉得那么难受了。他略略放了心,手脚轻柔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公主见他这副专注的样子,便劝说他道:“四哥,你已经熬了许久了,不若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换我守着吧。”
颜离倾闻言,却只是摇摇头,仍旧一言不发。公主见状,也只得叹了口气,朝着郝传示意了一下,两人一道出去了。夜凉如水,颜离倾细细地瞧着楚念禾的容貌,竟有种从未与她这般近密的感觉。上一次与她这样单独待在一起,还是他们一起深陷元凛风的山寨之时,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时以为的心心相印,竟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实在令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她额边的一缕头发黏在了脸颊边,颜离倾轻轻地用手拂去,又轻手利脚地将她的被子盖好,就这样,靠着床边栏杆的他,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公主正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看,见他醒过来,忙唤了宫女端了一碗参汤。“念禾醒了吗?”
他不自觉地朝着楚念禾躺着的方向看过去,见她仍是平静地躺在那里,脸上的失望也愈发浓厚起来。公主见状,也只得亲自将参汤端了过来,一边对他说道:“四哥,你这样苦熬着也不是办法,念禾这个样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醒转过来的。你先把这碗参汤喝了,补养补养身子,免得有一日念禾醒过来,你却病倒了。”
颜离倾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又在楚念禾的身边细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见她面色还好,便低头对了公主说道:“你派人去宫里将一直跟着她的那两个宫女接过来吧,她们一直伺候她惯了,也知道她的习惯,她若是能听见她们的声音,许是对自己也有些好处。”
公主闻言,拍了手道:“是了,我竟把这茬事忘了。念禾一贯习惯她们二人伺候,如今换了人,她一定是觉得不甚方便的。”
说罢,又唤了小厮过来细细交代了一番,又怕小婵和小苓心里藏不住事,太过担心,便只让那小厮说是楚念禾这几日都回不去,想接她们去伺候的。瞧着那小厮去了,公主回身便瞧见颜离倾仍一脸专注地看着楚念禾,心里便多少有些酸楚。可不知怎的,她又突然想起了颜离倾与林奕欢的婚约,一时激愤,也替楚念禾觉得不值,张嘴便冷嘲热讽道:“四哥如今实在深情,可这深情却让人有些看不懂。如若你对念禾是虚情假意,即刻放了手,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也就罢了,可你如今又这个样子,难不成你和林奕欢是假,还是你想她们二人同进你的门?如果你打着这个算盘,我便且告诉你,依着念禾的性格,她可是断断不会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