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颇有些阴沉,楚念禾品着口中略带了几分苦意的茶,泰然自若地等着那门里的人出来。不多时,那门里便有吵嚷声传了出来。小婵一时有些心慌,牙咬得嘴都出了血,一把抓住了楚念禾的手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实在怕……”“怕什么?”
楚念禾的声音温和,眼中却泛出了说不出的狠厉:“你从前被你们家重男轻女的思想压迫惯了,已然有了一切顺从他的奴性。若是你不将他处置好,只怕往后还有数不清的乱子等着你。难不成你想往后嫁了人,半夜三更还要被他爬了窗户,做别人口中人尽可知的荡妇吗?”
楚念禾说得实在是狠,吓得小婵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抓着她胳膊的手也松脱了。楚念禾没有再说话,又顺着窗户朝外看了过去。那屋子里的吵闹愈发凶了起来,先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尖利的老鸨声音在吵,不多时,便听得那老鸨狠厉地喊了一声:“把这不要脸的穷光蛋给老娘丢出去!”
楚念禾便见着一个人从明亮的屋子里被丢了出来,像个破麻袋一样扔在了地上。那几个扔他的人仿佛仍不知足,一拥而上,将拳脚都朝着他的身上挥了过去。那个人的身上发出了沉闷的打击声,混着那人时不时发出的惨叫,一时将过路的人都吸引到这里来了。楚念禾在黑暗处瞧着外头,又回头看了看小婵。果不其然,她的脸上露出了十分解恨又爽快的表情来,双手紧紧的攥着,两手的骨头都清晰可见。楚念禾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今夜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不多时,楼下的人便打的够了,一个老鸨模样的人从前头绕过来,一脸趾高气扬又鄙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用鼻子哼了一声道:“老娘开这苏桂坊少说也有十个年头了,还从没见过没钱还来装大爷的!你给老娘听好了,这屋子里的姑娘们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是给真正的大爷们享用的,你这种穷光蛋——哼!”
她的语气极尽奚落,听得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地上躺着的小婵的哥哥——赵易已被打的头晕目眩,就连脸都大了一圈,看着好似猪头。只是他此时也不忘了与那老鸨辩解,张口便道:“老子天天来这里,难不成昨日腻歪在我旁边叫我大爷的不是你?我都解释了今日是钱袋被偷,你竟还叫人来打我!难不成一日没钱,都进不了你这个门吗?!”
他的嘴里好像含着血,说话含含糊糊的。“那是自然”,那老鸨冷笑一声:“别说一日没钱了,就是你一个时辰不掏出钱来打点我这里的姑娘,你都别想进这门一步!我们走!”
那老鸨朝着几个打手挥了一下手,转身便朝着屋子里去了。外头的人又瞧了会儿,见没什么热闹可瞧了,便一窝蜂地转身离开了。留下那赵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昏过去了一动不动。一旁的小婵心早已跳到嗓子眼儿,见他半晌都不动弹,便不无担心地对着楚念禾道:“小姐,他……他不会死了吧?咱们可别为府里惹上麻烦呀!”
“我不怕这麻烦!”
楚念禾斩钉截铁地回了这一句,又将身子往前伏了伏,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别怕,他只是反抗的太厉害,一时没力气了。”
小婵闻言,一脸忧色地瞧向了躺在地上的赵易。果不其然,不多时,那赵易便费尽了全身力气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一个方向去了。楚念禾瞧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开口问一旁的小婵道:“他去的地方可是你家吗?”
“不是,”小婵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他没出息,自成年后也没做过什么正经的活计,全靠奴婢的父母养着。即便是成亲,他也是一直同奴婢的父母一起住的,哪里有钱能自己置办一个住所?如今这个方向……奴婢倒是没有见过。”
闻听小婵的话,楚念禾的心里便有了谱。她看了看小婵,又笑笑道:“周济是有能力的人,咱们且先等着,他应是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婵点了点头,也默不作声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楚念禾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下至上从楼梯间传了过来,周济出现在了这阁楼的门口。“小姐,成了!”
楚念禾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握了握小婵的手,又拉着她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由着周济带路,一路朝着方才赵易的方向去了。周济带的路九曲十八弯,绕了大概七八个胡同才到了一处矮小的房子跟前。这房子只有一个小小的旧门和一扇略微破败的窗户,此刻有微弱的烛光通过窗子照在了外头的小路上,看着倒是有几分温馨。“小姐,就是这里。他和那个人现在都在里头。”
楚念禾点了点头,又回头示意了小婵一下,自己则抬脚一步就迈进了屋子里。这屋子同外面看起来的差不多,狭小逼仄的可怕,整个屋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木桌算作家具,木桌子前头,是一个略微狭窄的炕,而映入楚念禾和随之而来的小婵的眼帘的,竟是正坐在炕上的赵易和一个被头发遮了脸的女人!小婵一时有些发蒙,还来不及问楚念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便听得对面炕上坐着的赵易一声大喊:“婵儿,你来了!你快救救我!这些人要弄死我!”
瞧他喊得几乎要破了喉咙,楚念禾冷冷一笑,上前一步说道:“赵易,别来无恙啊!”
那赵易听了楚念禾的声音,方才意识到除了小婵,这屋子里还进了旁的人来。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楚念禾,又怀疑地看了看小婵,方才被打的眼眶已经水肿透亮得仿佛只剩一层皮了:“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跟婵儿在一起?”
说罢了话,他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脸上故意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笑道:“婵儿……这……这可是你的相好的?”
他又从上至下地瞧了瞧楚念禾和小婵的装束,神情里更是带了几分笃定:“婵儿,如今你有了归宿,也算是飞黄腾达了!既然这样,就赶紧把这些个人赶走吧!他们八成是那青楼的老鸨派来的,你瞧瞧,他们都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
说罢,他扬起了脸给他们瞧。在昏暗的烛光下,他整张脸又青又紫,看来那青楼的人真真是下了死手,没让他断了条肋骨已经算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