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喝令,仿佛是楚念禾早就预料到的。她略略低头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看公主,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便欲朝着前头过去。“念禾!”
公主一时心急,拉了楚念禾的手便对着皇后道:“不知她做错了什么,若是皇后娘娘对她不满意,还请告诉我,我一定回去好好管教她,还是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毕竟皇上现下不在宫里,公主也不好太过不尊敬皇后,这话说得气势就弱了些。皇后当然听出了公主话中的意思,唇角便微微地翘了翘,又说道:“你年纪小,多少有宽纵下人的时候。本宫身为你的母后,若不好生帮你管管,到底失职。”
说罢,皇后便朝着郑嬷嬷使了个眼色。郑嬷嬷沉吟了一下,也没立即去扯她,而是低沉着声音道:“尚义大人,请吧!”
该来的总逃不掉,楚念禾不再犹豫,轻轻拍了拍公主的胳膊,起身便朝着前头去了。“皇后娘娘,”楚念禾跪下了身子,又伏在了地上:“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一跪拜,却是久久没有得到皇后的回应。公主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一想到之前楚念禾的吩咐,也只得暂且隐忍下来了。“楚念禾,”皇后沉吟了半晌,终于语气平平地开了口:“你可知道你都做了什么错事?”
什么错事?楚念禾的眼睛跳了跳,方才沉声答道:“微臣侍候公主,向来克勤克俭,从未有过逾矩,还望娘娘明察。”
皇后的眉眼中略过一丝狠意,轻笑一声,并未开口。正待这时,外头却有人说道:“禀皇后娘娘,愉贵人不肯进冷宫去,一直在门口纠缠不休……还请娘娘明白示下。”
皇后的面上便露出一丝不悦来,冷冷说道:“既然她不肯赖活着,不若让她去她该去的地方吧!”
这话一出,顿时惊得众人一片哗然。皇后何曾有权利处死妃子?这愉贵人好歹是名门出来的小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至就此去死吧?人群里有个嫔妃大约是觉得过意不去,刚想劝阻,却不防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胳膊,轻声说道:“你还是省省,如今皇上不在宫里,你惹怒了皇后娘娘,难不成想陪着那愉贵人一起去住冷宫?”
一句话,却是将那嫔妃的心思顿时浇灭了。皇后倒是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慢条斯理道:“众位姐妹许是觉得本宫过分苛刻,可这些年来,本宫实在是宽纵你们太过,这才养的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连最基本的规矩都顾不上了。如今倒还算来得及,本宫希望你们往后好生在皇上跟前伺候,莫要再做出这些事来才好!”
“是——”众人胆战心惊地齐声应了。“娘娘,”郑嬷嬷朝前走了两步,又低声对着皇后说道:“那愉贵人只怕一心想着往后的荣华富贵,不肯就死。内务府的那些个东西都没什么手段,只怕拖来拖去,又要到半夜里,没的吓坏了各宫的主子和皇子们。不若奴婢前去,将那愉贵人……以速速了断才好。”
那郑嬷嬷一边说着,手上还做了手起刀落的动作来,一时将众人吓得更是面色惨白了。皇后听了半晌,也觉得郑嬷嬷说得有理,便点点头道:“是了,那起子没用的东西见了你,手脚倒是能麻利些。”
郑嬷嬷当即便行了礼,转身毫不犹豫地走了。院子里一时又静下来,皇后瞧瞧眼前还跪着的楚念禾,便又抬起自己的指甲瞧了瞧,不紧不慢地道:“你方才说你不知做错了什么?是吗?”
“是。”
楚念禾不卑不亢答道。“回答得如此干脆……”皇后嗤笑一声:“可见你从来不曾把本宫放在眼里过,是与不是?”
楚念禾心头一凉。皇后这番训话,绝不是毫无道理的。她先是铺垫了赵常在的事,又扯出了愉贵人,不过是为了震慑大家罢了,而眼下毫无预兆地揪出她来,只怕还是无病身影,找茬收拾她而已。“微臣只是草芥,而皇后娘娘却是国母,微臣是否把娘娘放在眼里,实在是如灰尘一样缥缈,无须在意。”
楚念禾一字一句答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尚义大人,”皇后沉吟了半晌,却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来。可旋即她的声音便变得冷酷了几分,冷哼一声道:“只是你这伶牙俐齿糊弄得了皇上,糊弄得了本宫的儿子,却断断不能糊弄到本宫!”
“来人!”
她朝着身旁一摆手,妖娆的深蓝色护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给本宫赏这御前尚义十个耳光,就当本宫嘉奖她如此伶牙俐齿,妖言惑众吧!”
“是!”
她身旁的几个年岁稍大些的嬷嬷当即领了命,挽着袖子便朝着楚念禾走了过来。“念……”公主急得火烧眉毛,刚要出声,却不防被身旁的人抓住了袖子。她更是心焦,刚想斥责身边的人,却发觉竟是柔妃正站在自己的身侧,用沉静如水的眼神瞧着她,似乎在告诉她稍安勿躁。“娘娘,我……”公主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柔妃瞧了,却是同楚念禾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公主,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今日这样的委屈,你不该受。”
眼见着那几个人已经将楚念禾按住,为首的要将巴掌挥下来了,柔妃又沉沉地瞧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便从她的身旁走出了队伍,站到了楚念禾的身旁。“这是御前尚义,是皇上亲封的五品女官。你们究竟长了几颗脑袋,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柔妃一声冷喝,倒叫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愣住了。是啊……这可是皇上亲封的女官。这殴打妃嫔都不怕,左不过还有皇后撑腰,再不济也只一顿惩罚了事。可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呀……几个人越想越是不对,方才还狠狠地拎着楚念禾的人不由得将手垂了下去,拉着她的力道也松脱了。瞧着眼前这些人没出息的样子,皇后也没理会。她化了浓妆的眼睛阴恻恻地盯上了柔妃,唇角逸出了一丝笑意。“柔妃,你果然还是按耐不住,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是喜欢做这大善人呢。”
皇后说罢了话,又朝着身后的位置靠了靠,轻叹了口气道:“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是妃,本宫却已成了皇后。你心里一定很恨吧,可恨又何妨?你到底是输给本宫了?”
最后一句,皇后是恶狠狠地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