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是一个有些面生的小丫头。这丫头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瞧着她,见她醒了,竟十分激动地回头朝着门前大喊道:“姐姐!小婵姐姐!尚义大人醒了!”
这一嗓子清脆嘹亮,喊的楚念禾本就迷迷糊糊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皱了皱眉,刚想闭上眼睛,便听得小婵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外头传了进来。“真的?”
小婵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惊喜,旋即又故作深沉道:“你喊什么?这样大的声音,小姐保不齐又被你喊晕过去了!”
说罢,小婵一骨碌便趴在了楚念禾的身前,小心翼翼地看着楚念禾道:“小姐,您可醒了。现在可觉得哪里不适?郝传就在隔壁熬药,您要叫他吗?”
一边说着,小婵一边有些哽咽起来。瞧着小婵眼中含泪的模样,楚念禾的心里也不好受。她重生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小婵,如今受了伤,醒来还是她兢兢业业地陪着。这样的忠心,让楚念禾心里觉得好生感动。“嗯……”楚念禾的嗓子沙哑得厉害:“不必……不必叫他……”想了想,她又说道:“小苓不是有孕了吗,你巴巴地叫了郝传来做什么?”
听到楚念禾语气有责怪的意思,小婵却是难得地有些不高兴道:“小姐一贯这样,事事都把别人放在前头。小苓有孕又怎么了,难不成郝传就不可进宫为人医病了吗?他可是御医院的副使呢!小姐总是想的这样多,没的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奴婢又要跟着着急了!”
小婵的语气不甚佳,话里的意思却是处处为着楚念禾好。楚念禾的唇角便逸出一丝笑,又嗔怪地对着小婵道:“你总是这样理直气壮……没的别人还以为……你是看中了郝传,和小苓争风吃醋呢……”“哎呦!小姐!”
小婵的脸腾地一下变成了猴屁股,羞得耳朵都红了:“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上次奴婢去看小苓,那妮子嫁了人,脾气竟也大了不少,很有一副少奶奶的样子。若是小姐这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这妮子还不一定怎么挤兑奴婢呢……哎哎!你笑什么?!”
小婵朝着一旁那个偷笑了半晌的小丫头看了过去:“规矩还没学会,就开始嘲笑姐姐了?看来你是衣裳还没洗够!”
“没没……小婵姐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笑您……”只是这小丫头认错的时候,嘴角还是忍不住在哆嗦,看起来竟像是强忍着笑一样。“你……”小婵刚欲起身去拧那小丫头的耳朵,楚念禾便哑着嗓子道:“小婵……公主在哪儿呢?”
这一句话,便将小婵手上的动作给打断了。那小丫头见得了救,忙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小婵想追又不敢追,只得又回头看着楚念禾道:“回禀小姐,公主殿下这两日常来看你,今晨也是早早就来了,待到一刻钟前才回去呢。”
说罢,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看向了楚念禾:“小姐到底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前日里他们抬您回来,那副血淋淋的样子,可把奴婢吓坏了。”
小婵的眼睛里又渗出了几丝雾气。听见小婵的话,楚念禾才想起自己前日里受伤的事。腰部下头仍旧疼得厉害,她几乎不敢动,因为只要一动,那种痛楚便是几乎能要了她的命一样毫不逊色。她只能勉强自己一动不动,又因为很难保持一个姿势,便挪动了两下。可这一挪动,便是更疼了。小婵看着楚念禾白纸一样的脸色,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她赶紧去帮着楚念禾挪动身子,听着楚念禾倒抽凉气的声音,她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小姐……小姐忍忍,别怕……郝传那里有药的。奴婢已经为小姐上了两天的药,郝传说……再有三日……伤口愈合了就好了……”说话间,楚念禾终于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她又抬头看了看哭的泪流满面的小婵,语气虽沙哑,却仍旧戏谑道:“傻姑娘,我还没哭,你倒是哭上了。难不成这伤口在我身上,你还能感觉到痛吗?”
小婵不傻,当然知道楚念禾在故意逗她。她只得咬紧了牙根,又将满肚子伤感咽了回去,恨恨到:“都怪皇后她们一家,怎的时时处处都与小姐过不去?那一日落了洵国夫人的称号又不关小姐的事,她们这么厉害,怎么不敢打公主呀……”“住嘴!不许胡说!”
楚念禾一时皱了眉,有些生气地看向了小婵。可没想到这一声喝令,又让她的伤口剧烈地疼了记起来。“哎……”楚念禾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听得小婵的脸色都变了。“小姐……奴婢……奴婢不说了!”
她的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双手都紧张得无处放了。楚念禾疼得出了满身的汗,可见了她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太过苛责她。只得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一向心疼我,时时处处把我放在前头。可如今这是宫里,我早已经说了多少遍,这说话一定要掌握好分寸,不要胡说八道引了无妄之灾。我在这宫里尚且朝不保夕,且看我现下如何便是了,若是你说的话被人抓了把柄,就凭着我在宫里的地位,只怕也是难保你的!”
楚念禾说得认真,小婵听得也很是认真。“小姐说的是……”小婵信服地点了点头:“方才是奴婢一时口快,往后再也不敢了……”瞧着小婵说话并没有赌气的样子,楚念禾方才松了口气,又沉声对她说道:“你去回禀公主一句,就说我醒了。”
说罢,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了。今日之事虽小,可楚念禾也不得不给小婵一个教训,让她对此事印象深刻一点。若是下次这样说话被旁人听见,只怕便不是小事了。小婵看着楚念禾不愿再同她说话,便只得又轻轻地为她掖了掖被角,悄没声地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