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可是,孟绍原却依旧没有出现。
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刚刚我去打探消息,遇到了一伙从重庆来的。”老腊肉回来了,他的面色沉重。 甚至,还带着几分悲伤。 没人希望听到那个消息。 可是,老腊肉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军统局总务处副处长孟绍原,与日特同归于尽。”
说着,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出。 吴静怡的身子晃动了一下。 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倒下。 少爷死了? 不,少爷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他那么的聪明,那么的有办法,过去遇到了多少的绝境,他都挺过来了。 他自己也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祸害,不知还能活多久呢。”
这样的人,怎么会死? 可那毕竟是在重庆啊。 像孟绍原这样的人,要跑出来,想要摆脱军统的监视比登天还难。 他不可能会死在日特手里。 难道,是被组织秘密执行了家法,对外故意这么宣称? 关心则乱。 吴静怡心里一边想着孟少爷有通天的本事,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可一边又在那里做着最坏的准备! 问题是,如果少爷没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和他们汇合? 为什么? 少爷,你到底怎么样了啊! “李之峰,老腊肉,你们先撤退吧。”
吴静怡忽然说道:“我再去重庆打探一下确切的消息。”
“等等。”
这个时候,一贯冲动,不喜欢动脑子的李之峰,却红着眼睛说道:“吴助理,不要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
…… “万一长官真的出不来了呢?”
“我会去美国,把他交给我掌握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他的妻子,我会告诉他的孩子们,他们有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父亲。 然后,我会回来,陪着他,一起死。如果那时候他已经死了,我会在他的墓前,穿上他最喜欢的旗袍。我生做不了他的妻子,死,我却可以陪着他。”
“那一天,记得带上我。没办法,我的薪水都被他扣光了,我得到地底下,问他要钱去。”
那是那一天,吴静怡和李之峰说的。 这一次,竟然是被李之峰提醒了。 李之峰不怕死,从来都不怕死。 过去,一旦知道长官有危险,冲在第一个的一定是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之峰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长官真的出事了,自己就更加不能冲动了,因为还有那么多的人需要自己去保护! 只有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自己,才可以去死! 去替长官报仇! 这一刻,吴静怡也重新变得冷静起来:“知道了,我们,再等一天!”
再等一天。 如果一天后,少爷还没有出现,那他就是真的出事了。 …… 夜晚的风,有些凉。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边,谁也没有说话。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的沉重。 空气,仿佛也被凝固了。 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那个人不要出事,老腊肉带回来的是假消息。 甚至连老腊肉自己都希望自己错了。 但所有的人,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记得第一次遇到少爷的时候,我还奉命监视他。”
吴静怡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不行,信心士气都会受到沉重打击的,所以她第一个开口说道:“那时候,我在上海,是少爷的助理,心里就觉得奇怪,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长官? 油嘴滑舌,好色贪财,整天嬉皮笑脸,到处揩油。这上海,非被他弄得天下大乱不可。结果,上海真的乱了,只是乱的却是日本人。 可不管他有多大的本事,我到现在都还坚定的认为,这个人,不是一个东西!最起码,不是一个好东西!”
“他就是个骗子啊。”
李之峰接口说道:“我好好的正规军的,也不知怎么就被他花言巧语给骗来了。什么不是好东西,他压根就不是东西。你们谁有我苦?我浑身上下被他骗了个精光啊。 我带出来的兄弟们,前前后后,都死得差不多了,就我还活着,我得替兄弟们活着,好好看着这个欠钱不还的人,不能让他赖账了。”
说到这,这个七尺男儿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哽咽了。 “我不一样,我崇拜长官。”
老腊肉却出神地说道:“之前没人瞧得起我,但长官却看得起我。当长官替我报仇后,我就认定了,这个人,值得我跟他一辈子!”
他们都在思念着那个人。 他们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自己的悲伤。 少爷,求你了,一定要活着啊! …… 清晨的太阳升起。 新的一天来了。 少爷,却依旧没有出现! 到了这一地步,就算是最乐观的人,心里也都绝望了。 他,真的回不来了。 “走!”
吴静怡坚定地说道:“我们,走,去和法正汇合!”
我们,走! 去完成少爷的遗志! 我们,最起码现在,还得好好的活下去! “等等!”
李之峰忽然叫住了他们: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吴静怡才说完,却真的好像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 有人大早上的在唱歌? 对,是在唱歌!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 唱的,真的,太难听了!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这世上,还有谁唱的能比这更加难听的? 歌词奇怪不说,而且,他妈的根本就是五音不全啊! “救命啊,别唱了,要唱死人了啊!”
李之峰哀嚎一声,可是他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流出。 这个从不流泪的汉子,流泪了! 吴静怡和老腊肉,也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李之峰!你的胆子好大!”
那唱歌的人大叫一声:“你他妈的敢说长官唱歌难听是不是?我要扣你薪水……对了,你的薪水被我扣到多少年了?”
这人虽然留着一撇小胡子,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文质彬彬,可一开口,却是一股子的无赖味道! 世上如此无赖的,大约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孟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