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下看到引路人,过去跟着三叔在外闯荡,但凡遇上鬼差他都让我躲起来,深怕我被鬼差带走,那时我总是偷摸着隔着门缝看这些鬼差,现在它们就站在我眼前,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就是平淡。引路人提着小灯立在鸿沟边上,它们身上穿着绣花滚边长袍,高帽上同样绣着精致的图案,衣服面料也十分的考究,看着很有质地的那种。我上下打量着引路人,寻思着一个小小地方的差办穿着就那么考究,那要换作十殿的人岂不是更有钱了。嘶,不对啊!这地方不是阳间的黄泉路也没有亡魂,它们来这里做什么?寻思之间,引路人朝着吴黑子深深作揖,分退两侧,左手提灯,右手掌杆,灯指鸿沟,三叩首下,地下再次发出沉重的拖拽声。一团黑气从下面升起,黑气中包裹着一口巨大的棺材,锁链在地上滚动,拖着这口棺材从鸿沟下走了上来。我没看错,这口棺材确实是自己上来的。无人拖动,仅是靠着两根大铁链和无法驱散的黑气一点点出现在我眼前。棺材咯噔咯噔的停在了我面前,引路人收起提灯转身朝着吴黑子作揖后,走下鸿沟消失在黑气中。引路人走后,吴黑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三跪九叩的爬到黑气笼罩的黑暗前。说来也是奇怪,吴黑子行大礼叩拜后,黑气尽数散去,一口破败的棺材呈现在我眼前。这口破棺,烧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它是王家大院里的那口破棺。破棺出现在这里,它是预示着那只邪祟也来了。这本是在我预料之内,能在西山镇搞那么大阵仗而不被外人引起注意的绝不是一般邪物所能做到的,只是我没想着它与吴黑子尽然是一伙的。咦?我咯噔了下,吴黑子与这邪祟若是一伙的,那他为何还要杀死苏玲?想到这,我抬头看向苏玲倒地的尸体,猛然发现那地方是空着的,苏玲的尸体不翼而飞。糟糕,心里暗叫一声,有种上当的感觉却为时已晚,吴黑子跪拜之后一掌拍开棺盖,里面团聚的黑气冲天而上,浓浓黑雾将整个空间再次笼罩,一股无形的压迫棺感从祭坛后面传来,我头上开始冒汗,先前就没看到巫素素的影子,此刻黑雾压顶更难寻她的踪迹了。“三日约,限期至。”
稚嫩的戏腔声如约而至,破棺前出现两盏青灯,灯影下渐渐孕化出两团虚影,阴气逼人。喜丧鬼童从虚影中露出哭笑不得的脸,它们脸上的血泪完全抹去,惨白的脸色透着阴戾,裂到耳后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它们盯着我注视片刻,忽然露齿嘿嘿一笑,“赵玄陌,期限已到,王富贵尸身尚未收敛入棺,即刻起西山口村47条人命将会因你而亡。”
话音落下,铛铛铛,钟声起,十二下过后,喜丧鬼童提灯对我作揖。“祭棺。”
喜丧双瞳高呼一声,它们手提青灯腾身跃起,悬浮在半空将青灯打碎,青火撞击在一起,爆发出点点火星洋洋洒洒的落下破棺中。棺内黑气被青火驱赶露出棺内躺着的人,我定眼一看忍不住叫出声,“王奎。”
此刻,王奎双眼紧闭躺在破棺中,他双手抱着一具童尸,尸体包裹在襁褓中,童尸只剩一堆白骨,无法辨认它的身份。王奎不是被霍家人带走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破棺中,我心里乱成麻,是我遗漏了什么?青火落下时碰触到黑气轰的一声瞬间形成了火球,散发出极致的阴冷气息,我顾不得想太多,救人要紧。释放出阴气团聚在掌心中,阴气在内力驱使下化为一道血光冲向破棺。血光与火球撞击在一起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火球被光束击穿化为乌有,趁着刺眼的光芒尚未消失,我一步蹬上破棺抓住王奎的肩膀,试图将他带走,可我怎么用力他都直挺挺躺在棺内不为所动。我心骇的低头看去,王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白被黑气污染,黑瞳瞪视着头顶,肌肤下隐约透出黑色纹路,他被尸毒所侵。该死。我连忙抽手,十指已成乌黑,被王奎身上尸毒所染。“赵小爷,以老夫所见,我看您还是别忙活了,正所谓愿赌服输,人命比天高。我要是您就先保命,人要没了命谈啥都是假的。”
吴黑子从黑气中现身,他摇着折扇在我面前哗啦一声折起,敲打在棺板上。邦邦邦,连击三下,破棺隐没与黑气中,我眯起眼,暗中运气逼出尸毒,从破棺上跳下,余光瞥见另一处放置血棺的地方出现个人影。“吴黑子你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想要什么?”
吴黑子干笑两声,“我要的,赵小爷绝对给的起,不过再此之前,先看一场好戏。”
说罢,吴黑子打开折扇往人影方向用力一挥,无形的劲气驱散黑雾,破裂的血棺前苏玲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这一刻我无比震惊的张大嘴,她不是死了吗?“赵小爷定是很好奇,死了的人怎么会活过来,那女人是作茧自缚,她死不足惜。”
我转向吴黑子,这人阴阳怪气,分不清那句话是真是假。听他言词之意苏玲确实死了,那眼前这个又是谁?吴黑子仿佛知道我心思般,自行解释起来。“因果轮回,霍家自作孽不可活,三月三诅咒,岂是白来的?赵小爷聪慧过人理应不需我再做解释,这是霍家自取灭亡由不得人。”
霍家百年前造下的恶,如今是回报在子孙身上,这便是霍家的因果,当年霍天雄没有放任正房残害妾室,霍家也不会落得人丁稀疏的下场。“霍家第一个死婴也是死于三月三?”
我像是在做最后的求证般问着吴黑子。吴黑子摇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故作高深的嘿嘿两声,无声胜有声,他这是默认的意思。霍家百年前做下那么多恶事,遭人诅咒也不是不可能,或许苏玲没了孩子当真是因诅咒而起。不远处的苏玲发出凄厉的叫声,一团团黑雾从她嘴里溢出,她直立着身子,双臂最大限度向外张开,胸部高高鼓起,几乎要将她后腰压断似的,苏玲以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向后面朝天的拱起身子,她的肚子犹如干瘪的虫尸那边向前凸起,鼓胀的肚子越来越薄,肚子上的肌肤被撑得能透出光来。光影下,苏玲肚子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黑影在蠕动翻滚,随着苏玲拔高的尖叫声,肚皮被撑破,里面的黑影冲出她的身躯发出响亮的啼哭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活生生的婴儿就这么问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