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疼，疼死老熊了。”
“猴哥你轻点！”
三星洞内，一处简陋的屋舍中，传来棕熊怪的叫喊声。 此时的棕熊怪已是鼻青脸肿，身上也砸出好几处的淤痕，脑门上的打包肿出天际，看起来更憨了。 孙悟空见到棕熊怪这幅模样，嘿嘿怪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等人手上吃大亏，啧啧啧啧……真惨呐！”
“猴哥，你怎么能这样嘲笑俺呐，那小瘪三只是仗着宝物犀利，才能打伤我，再说了，俺老熊这不还是赢了么？”
棕熊怪嘟囔着说道。 他怎么想得到，那件法宝，竟然能洞穿他的神魔不灭粒子，连他动用了临字秘都没能防住，一杵下来，打得他头破血流，直接破相。 之后没反应过来，被对方连连动用法宝猛砸，这才挨了一顿揍。 不过这小瘪三法力有限，才砸几下就不行了，被他逮了个空档，一拳打飞！ 不要光看他被打的那几下，他最后一拳打飞对方的那个瞬间，还是非常之帅的！ 真的。 “唉，你让为兄该说你什么才好。”
孙悟空一面动用圣人经给棕熊怪活血化瘀，一面笑道，“他那法宝确实厉害，正面给俺老孙来一下，怕是都要遭重，不过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砸得中，故而对我毫无威胁。 之所以你被砸得那么惨，纯粹是你自个儿小觑了对方，以为靠你的肉身别人怎么都硬撼不动，否则以你的能耐，还躲不过去？ 除了这一点，还有另一个大问题。 你见他祭出宝物的那一瞬间，也看出那件宝物十分不凡，但在那一刻，你是不是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肉身无敌，想以肉身试试对方宝物的利害，想用对方手里的宝物来测试测试自己的水平。结果却被人揍了个措手不及！ 就问你是不是？”
在那件宝物放出无量金光的那一瞬间，这头憨熊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但却没有任何躲闪的打算。 甚至还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这一点，孙悟空看的一清二楚。 棕熊怪舔了舔嘴唇，有些怪不好意思：“猴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时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但谁能想到那宝物大有古怪，连师父传下的神魔镇狱劲都挡不住。”
“不得不说，那宝物确实有些利害。”
“话说猴哥，那究竟是个什么宝物，俺老熊从未见过。”
棕熊怪露出疑惑。 要说宝物，他见的也不多，可在太虚天的时候，他还问过小白龙关于后天灵宝的事情，小白龙转手就掏出一大把兵器，后天灵宝、仙器、法器，应有尽有。 所以也不算一无所知。 但像如那件一般的宝物，他是从未见过。 孙悟空沉吟片刻，随后淡笑着问道：“俺老孙问你，若小白龙用他的后天灵宝，以剑气来斩你，能不能伤到你。”
“这……” 棕熊怪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还没尝试过，不好说，不过以小白龙的实力，我若是站着给他打，还是能挡下几道剑气的。 他剑气虽然厉害，但还没修到顶，俺老熊再废物，也不至于连一道剑气都遭不住。”
“那不就是了，”孙悟空深吸一口气道，“那件神杵，只能是先天灵宝，而且……品阶不低！”
棕熊怪张了张口，他自己隐约也察觉到了一些。 在那名方寸山弟子祭出神杵的时候，放出的光芒似乎带着一种太古混沌的气息，仿佛来自鸿蒙初辟，宇宙未开时，总之这种光芒十分玄奇，他也说不上来。 也难怪这东西能一击洞穿他的全部防御，轻易打伤他。 收起神通，孙悟空背负双手，来到门外。 他们身处在三星洞中一处较为偏僻的地带，三星洞说是洞，其实并非洞府，而是洞天之地，乃是独立于外界的系统。 棕熊怪见过类似的洞天场所，不过他对那处洞天有些阴影，不想再提，好在这三星洞环境宜人，没有那边这般恶劣。 附近修了许多道观和道场，用来给弟子修炼使用。 后山还有良田无数，平日里由众多弟子照料。 一些神仙也要吃饭的，不然怎会要人间的供奉？ 更何况方寸山的众多弟子，大多还未成仙道，更未得到真传，这些人都是牺牲品，能获得的道承极其有限。 孙悟空自然看出这一点，感觉到这三星洞确实如太白金星所言，有大神圣者坐镇。 但太白老儿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并未说全。 他隐瞒了一些事实！ 初来乍到，此地便透露着诸多古怪的气息，令人捉摸不定。 所以，还是要小心为上。 “难怪师父希望我等修炼稳健之道，不希望我们只通晓战斗法门，只道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这方世界强者如云，大神通者比比皆是，各种阴谋算计层出不穷，若是太过莽撞行事，早晚落入算盘，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若是修炼师父的稳健之道，便能防范于未然。 虽然师父的道与我修的道大相径庭，但师父他已是天地最为殊胜之身，他的稳健之道，哪怕我不修炼，也十分具有参考价值。”
孙悟空心中默念道。 自从棕熊怪被真仙用法宝砸了之后，这夯货再也不敢小觑方寸山的人了，不过他跟对方斗法，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倒也确实没有输。 就算路上见到方寸山的弟子，也不需要低人一头。 只是这一战却是有些丢人，以至于棕熊怪也在好好反思，下次见面，就应该动真格的，不该装莫须有的逼。 如此，来方寸山的日子便恢复了平静。 似乎菩提祖师也有所避讳，没有当众收二妖为徒，这让他们身份稍微有些尴尬。 不过清风童子常来，告诉他们平时要做的事情。 通常是卯时起，先去后山劈柴烧火，然后挑水除草，之后便是上早课了。 菩提祖师与师父一样，都并非每日都讲道，基本上是三天一小讲，半月一大讲，讲的内容也天差地别，神鬼莫测。 上至天文地理，妖魔志怪，再到洪荒古谈，佛经道传，包容万象。 但少有功法和神通，也十分庞杂无序，有时今日传丹道，下次便教炼器之法，都是浅尝辄止，修不成真东西。 这应当是故意而为之，只传授一些边边角角，不传正统。 孙悟空听的还算认真，毕竟他来的目的，便是弄清这菩提祖师传下的正统法门，究竟有没有师父的厉害，但你刚入门，别人又怎会传你真法门？ 所以只能等。 棕熊怪则听得毫无头绪，只觉得这菩提老祖讲的道，完全是故弄玄虚，有些简单用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东西，他非要用高深莫测的指意词来与你讲解，就好比狗吃屎，他硬要说成是不通人性的畜生在品尝腌臜之物，听得人云里雾里。 听了半日，棕熊怪索性就趴桌子上呼呼大睡。 只听到鼾声四起，惹得方寸山众弟子震怒不已。 “这头呆熊真是不知好歹，盖因师父怜悯才入了门，结果却不懂得珍惜这天大的机缘，竟然倒头就睡！”
“睡觉也就罢了，鼾声如风雷一般，影响我等听道。”
“可惜这棕熊怪有些能耐，凭我等还收拾不了他。”
众弟子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 一是他们打不过棕熊怪，二来祖师爷也懒得去管他。 所以这些弟子全都敢怒也敢低声言，但没有人挽起袖袍上去教训的，只能忍气吞声，愤愤不平。 孙悟空也没有去叫醒棕熊怪，反正他兼修心法，心外无理，心静世界清，不受影响，所以不去管他。 上方的菩提祖师，只是自顾自讲道，从不提问，对下方的弟子一视同仁，讲完道后便拂袖而去，也不管你听没听懂。 除了听课，孙悟空和棕熊怪也跟那些弟子一般，做每日的功课。 砍柴挑水，照顾农田，处理方寸山的杂事。 简单，却也不简单。 孙悟空感觉到，同样是挑水，他消耗的法力明显比棕熊怪多上许多，观察到路上其他方寸山的弟子，也是如此。 他消耗的法力，就是比别人高一筹。 ‘是对俺老孙的考验么？’ 孙悟空心中嘀咕，也没有明说出来。 方寸山的这位，或许不如师父，但也绝对是一位无上神圣，他的一举一动，有可能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况且这法力流逝的速度，对他来说也没多少影响。 索性就当做没有察觉。 “嘁，这老头，不会真把咱们当做苦工了吧！”
棕熊怪挑着水，从山下往山上走，一路上洒了不少。 走着重复的山路，他顿时有些不爽的道。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了方寸山足足半年有余，这老头竟然还不打算传真家伙，整天就是讲些有的没的，别看棕熊怪趴着睡大觉，耳朵还是竖起来的，这菩提道长讲的道，就没多少合用。 之前有一堂课，讲的是炼丹之术。 棕熊怪趴在桌子上假寐，实际上认认真真听完了整堂课，发现菩提课上讲的炼丹之术，连三品宝丹都练不成，只是最基础的炼丹道理。 这堂课对他来说，就像你对一位金仙大能阐述炼炁法差不多，完全没有一点意义。 课听了没什么用，每天还得挑水砍柴，方寸山各种杂务都丢给他俩来做，半年过去，啥也没学会，棕熊怪总觉得亏大发了。 “再等等，才半年而已。”
孙悟空倒是很有耐心。 他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 距离金仙也快了，等他突破金仙，这老头再不传道，他自会跑路。 “行吧，反正俺老熊也闲着，大不了再浪费个半年。”
棕熊怪点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些小骚动。 “清风童子，我肩上这一担水你来挑吧，正好你一处肩膀空着。”
“唉，我这也有一担水，劳烦清风提上去。”
“清风快过来，这里也有。”
众人推攘着，争先恐后把自己的水桶推给清风童子。 清风童子一脸为难，祖师爷传与了他一些道术，但都是些什么神行术、听风引之类的小窍门，用来给祖师爷跑腿和接听祖师法旨的辅助之术。 他本人的实力低微，现在才到炼气化神的境界。 方寸山挑水可不容易，这里的一担水，放外面有千斤重，一下子塞给他这么多，他怎生挑得动？ “不，各位师兄，我真不行。”
他口中拒绝着。 然而，众人却根本不管，只是丢给他来抬。 “快拿着，你一个童子，道力低微，全是因为缺少锻炼！”
“是啊，清风童子，你就是太懒惰了，才难以修成正果，我们这些师兄把活都推让给你，乃是给你改改性子，再懒下去，都快成猪了。”
“你师兄我半年前被师父传法，成了真仙，让你一介童子挑水是看得起你，你莫不是想尝尝师兄的本事？给我拿着！”
看到前方的争执，孙悟空微微摇头。 还是师父他老人家说得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天心难问，人心难测，但凡他和棕熊怪实力稍弱几分，现在被强迫挑水的便是他们了。 毕竟他们是妖怪。 就算不是妖怪，人与人之间也存在着阶级和地位上的差距，这种差距宛若鸿沟，永远都不会消弭。 差异带来成见。 而世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无人可以撼动，愚公来了也搬不走。 啪！ 推搡中，扁担落下，水桶侧翻，水流了一地。 清风童子脸色骤然一变，他刚刚稍微一用力就打翻了广华师兄递过来的水桶，这下可糟了，以广华师兄的性格，少说也要挨一顿毒打，而且日后其他弟子的功课都会尽数塞给他。 这下完了。 果然，木桶被打翻，广华捏紧了拳头，怒道：“清风童子，你是不是想学那两头畜生，不过学了两分人言，修了几分道术，便妄想一步登天！”
他掐了一门法诀，名曰大力诀，乃是祖师爷课上所讲，练成之后据说有搬山之大力。 当然，广华定然做不到搬山，但揍区区一介童子却绰绰有余。 刹那间，他肌肉膨起，鼓胀不止，力气大了何止十倍！一只大手直接朝清风的发髻抓来，要把他摁在地上。 但这时，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刹那间便来到了清风童子面前。 孙悟空捂额，这呆子只怕是把师父的稳健之道忘了个一干二净，路见不平一声吼，刚出手时就出手，也没跟他商量，当即就蹿了出去。 师弟出手，虽不符合稳健之道，但孙悟空完全没有制止的想法。 棕熊怪如一堵厚厚的城墙，挡在面前。 而广华以大力诀强化了十倍的拳头，就这么落在他的肚皮上。 砰的一拳。 广华只觉得自己的拳头仿佛落在了钢铁之上，手掌上的骨头在这猛然的一拳之下绷断了好几根，他立时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旁边的几个方寸山弟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广华。 这时，一旁的广尘开口，咬牙切齿道：“你这畜生，果然野性不化，竟然敢袭击广华师兄，臭不要脸！”
棕熊怪愕然，啧道：“明明是你家师兄自不量力，这一拳反伤了他自己，怪的了谁？”
“强词夺理，还敢偷袭！”
广华痛得龇牙咧嘴，却依旧梗着脖子冷声开口，“你给我等着，日后我等会给你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你在方寸山吃不了兜着走！”
广华哪里想得到，这头棕熊怪竟这么肉！ 他增幅了十倍的力量，完全撼动不了对方，反而伤到了骨头。 听到这话，棕熊怪怒喝出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威胁你熊爷爷？”
他方才不想闹太大，才没有出手，而是抗了这一拳，谁知这广华不知收敛，反而威胁起他来。 棕熊怪绝非好惹的，猛然一掌拍出，竟有风雷之势。 这一掌，正中广华腹部，也就是方才广华一拳打来的地方。 只见广华腹部凹陷出五指的形状，整个人倒飞出去，化作一个流星蹿出，直落在极远处。 方寸山众弟子视线追随着广华飞出去的方向，脖子都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都没能跟上广华的位置。 最终听到轰的一声，远处山头传来巨响，方才尘埃落定。 广华师兄竟被打飞数千里远。 众人大惊失色，四下逃窜起来，口中叫嚷着： “杀人了，妖怪杀人了！”
“广华大师兄被那头棕熊打死了！”
场面乱作一团。 他们这样喊，有些不明所以的弟子看向棕熊怪的方向，眼中也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棕熊怪人都傻了，他对自己力量的把控极为清楚，那一掌是绝对不可能打死人的，顶多打晕过去，结果被人这么一喊，反倒是他成了理亏的一方。 一旁孙悟空微微摇头，他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非但没有帮到清风童子，反倒是棕熊怪的行动，落在他人眼中，让人误以为清风童子也是帮凶之一，最后连带着这童子也被划分到跟妖怪同流合污的异类去了。 极远处的云台上。 菩提祖师看到了这一幕，不免轻轻摇头。 这头熊，果然是大变数，不能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