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从龙之臣,但是难保日后有些人的“圣眷”会超过自己,要是日后的封疆入阁自己没有排到第一位,或者是封疆入阁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份,今后史书上会怎么评价自己?老话说得好,小人物怕朝廷,大人物怕历史。比如何楷此番向郑成功进献的王琳故事之计,他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自己想到了这一计,然后自己再来劝说郑成功出兵漳泉,一旦事成,那自己将是唐王身边的诸葛孔明、刘伯温,满朝文臣,有谁能和自己相媲美,望自己的项背?这一回去郑成功大营就算成功的劝说郑成功攻打了漳州和泉州,功劳虽然超过何楷、周应期,却也是美中不足的。就好比原本属于自己的肉饼被狗咬了一口,让人想想就恶心。此时,郑成功的大营如今设立在泉州府西南五里出的紫帽山。紫帽山山势险峻,因为常有紫云覆其山,故而得名。山上有泉水,甘甜解渴。环山有十二座山峰,最高的有两座,一座叫金栗洞,一座叫凌霄塔。南安县在紫帽山的北面,距离紫帽山只有六十多里的路程。这天,郑成功和他的四叔郑鸿逵正在山下巡查军营。巡查过后,叔侄二人领着亲兵纵马往北,准备去南安处理一些政务,顺便休息几天,和自己的妻子家人小聚一下。郑成功回到家中已经是黄昏时分,见到了自己的妻子董酉姑和五岁的儿子郑经。董酉姑今年二十四岁,身材娇小。她是福建惠安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侄女,自从嫁给了郑成功以后贤惠治家,并时时筹措粮饷,以供军需。“你辛苦了。”
郑成功轻轻抚摸着董酉姑古铜色的脸庞。董酉姑看了一眼郑成功身后的郑鸿逵,羞涩的一笑,轻轻的将郑成功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道:“你在外面奔波,才是真的辛苦。”
“你给经儿请了先生没有?”
“请了。”
“是谁?”
“是——”董酉姑正要回答请的先生是谁的时候,一个亲兵进来跪在地上说:“启禀藩主,外面有个货郎前来求见。”
“货郎?本帅不需要买什么东西,不见!”
“那货郎说他姓苏,是藩主的老熟人。”
“姓苏?”
郑成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郑鸿逵问道:“四叔,我有姓苏的老熟人吗?”
“好像没有……哦——”郑鸿逵忽然想了起来,道:“藩主,你还记得隆武皇帝的麾下有个东阁大学士叫苏观生吗?”
“会是他吗?”
郑鸿逵道:“无论是不是,见一见再说,怎么样?”
“行,听四叔的。”
郑成功对那亲兵道:“有请!”
董酉姑牵着郑经的手道:“夫君,妾身先行告退了。”
不一会儿那亲兵领着苏观生和陪同来的两名亲兵到了郑成功、郑鸿逵的面前。苏观生首先跪地行礼道:“下官东阁大学士苏观生拜见国姓爷!”
苏观生同行的两名亲兵也一同行礼。郑成功和郑鸿逵一听来人果然是苏观生,不禁互看了一眼。郑成功问道:“哦,原来是苏大学士啊,是什么风将你吹到这儿来了呀?”
苏观生笑道:“在下此番前来是前来是来和国姓爷讲史的。”
“讲史?”
郑成功一愣:“讲什么史?”
“历史。”
“唰!”
郑鸿逵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冷笑道:“什么讲史,不过就是一个说客,老爷只要了何楷一只耳朵,你是准备将两只耳朵都留在这儿吗?”
苏观生不急不忙的笑问道:“国姓爷,这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郑成功将郑鸿逵的手一按,让他收剑入鞘,笑道:“先生请,那本帅今天就好好的听先生讲一讲史,但是先生能不能离开这南安城,那可就要看先生的史书讲得好不好了。”
苏观生面带微笑,将手一让道:“那就由在下这个客人说请了。”
苏观生泰然自若的进了郑宅的大堂。郑成功做了主位,郑鸿逵坐了左边第一位,苏观生坐在右边。“请苏先生开讲。”
苏观生将《王琳奔齐》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郑鸿逵冷笑道:“就这吗?”
“就这还不够吗?”
郑成功冷冷的看着苏观生道:“这够什么?”
苏观生问道:“王琳出身军事世家,又深得人心,可是最后为什么落得个国破家亡身首异处的下场?”
郑成功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苏观生道:“因为他把个人的利益凌驾在了国家利害之上,这王琳为什么一开始不拥戴梁元帝的儿子,反而将梁元帝的儿子送到仇敌北齐去?因为他有自立之心,又想拉拢北齐以壮大声势;后来觉得自己的号召力不够,又将梁元帝的儿子接回来,可是他的心已经被人看透了。北齐南下攻打南陈的时候他为什么不乘势而上,因为他怕别人说他卖国;再后来攻陈取得了大胜,并且生擒了侯安都和周文育,这两人是陈霸先的左右手,明明拿下建康不在话下,可是他为什么又不进军了?因为他的后路被敌寇袭扰,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不得不回救。唐王殿下听了这段故事有一个评定最为恰当。”
“唐王殿下下了评定?”
郑成功十分关心唐王朱聿鐭的评定,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唐王对王琳的评定就是对自己的评定,问道:“殿下什么评定?”
苏观生道:“唐王殿下的评定是: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
郑成功和郑鸿逵当然明白苏观生和他们说这段故事的目的是什么。苏观生道:“下官这里有一封唐王殿下送给国姓爷的书信。”
说着,从怀中取出何楷写的书信递给郑成功。郑成功打开书信,扫了一遍,也就是方才苏观生说得这个故事,他倏地站起身来,一双鹰隼一般的双眼盯着苏观生看了良久道:“你回去告诉唐王殿下,我不是王琳,我也不会做第二个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