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鐭率领大明新军秋天从出击福建,到如今初冬返回建昌,三月有余。在这三个月的时间立,金声桓率领麾下的人马对建昌发动猛攻。朱慈炎的麾下有明军一万三千人,建昌城中有百姓二百七十四里。明代一里为一百一十户。建昌城中有百姓三万零一百四十户。而金声桓因为前番吉安败绩,损兵折将,虽然他和柯永盛、高进库在南昌又招募了一些人马,将兵力的总数凑到了当初进攻吉安的数量,虽然也经过了严格的操练,但是因为没有经历过实战,尤其是没有经历过恶战,战力大不如前。朱慈炎和刘广胤,还有傅鼎铨几乎是集中了整个建昌的人力物力,以血肉之躯抵挡建虏的攻击。但是,金声桓最终以猛烈的炮火大量的杀伤守城的军民,城中的房屋没有一栋是完好无损的,就是坚固的建昌城的城墙也被清军的红衣大炮炸开了五六处七八丈宽的缺口。清军蜂拥进城。朱慈炎、刘广胤和傅鼎铨由率领全城的百姓和清军进行殊死的巷战。建昌军民终究以人数上和熟悉地形的微弱优势,齐心协力将冲进城的清军驱赶了出去。就在金声桓攻城攻得最是猛烈,也是两军伤亡最惨重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洪承畴要他们率军入浙,围剿伪明唐王朱聿鐭的军令。金声桓乘着柯永盛和高进库没有看到这份军令的机会,将洪承畴的军令压了下来,通令全军,三天之内,务必拿下建昌。可是就在这个双方都咬紧的时候,都要命的时候,朱慈炎、刘广胤竟然领着各自的亲兵逃离了建昌。朱慈炎和刘广胤虽然是偷偷逃走,但是傅鼎铨是知道的,他求他们二位能够留下来,留下来和建昌共存亡。但是无论傅鼎铨怎么哀求他们留下,既要他们为自己的名节考虑,也希望他们能为建昌全城的百姓考虑,他们一概置之不理,声言往广西去向永历皇帝搬取救兵,乘着金声桓调整部署,围困不严的机会,果断逃走。王爷和巡抚都逃走了以后,傅鼎铨以知府之职,独自挑起抗虏的重任,誓与建昌共存亡。朱聿鐭瞥了一眼跪在瓦砾之中的傅鼎铨,问道:“永宁王和江西巡抚呢?”
傅鼎铨跪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的道:“他……他们都逃走了!”
“逃走?逃得倒是挺快的。”
朱聿鐭冷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不逃啊?”
傅鼎铨道:“卑职是大明的建昌知府,人人皆可逃,唯独卑职不能逃。”
朱聿鐭一愣:“你为什么不能逃?”
“卑职身为朝廷命官,建昌知府,守土有责!”
朱聿鐭看着跪在地上的傅鼎铨良久,不仅陷入了思索。明朝不是没有有骨气的大臣,也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将军,而是宗室们文臣们的私心太重,功名利禄之心太重。鲁王朱以海在台州称监国,监国就是预备皇帝。这个时候郑芝龙在福州拥立了隆武帝朱聿键。为了抗清大业,朱以海和朱聿键应该有一个联合,起码该有一个妥协吧。既然朱聿键一步到位当了皇帝,朱以海就应当拥护朱聿键的权威,尊奉隆武帝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团结各路人马抗清。朱以海也有尊奉隆武帝的意思,可是首先拥戴朱以海称监国的大臣们一听鲁王要尊奉隆武帝,一下子不干了。鲁监国的文臣武将们迅速分为两派。一派愿意就坡下驴,尊奉隆武帝;一派打死不干,非鲁王不尊奉。这样无疑就等同于分化了抗清的力量。其实无论是愿意尊奉隆武帝的,还是非鲁王不尊奉的,他们无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愿意尊奉隆武帝的,是因为隆武帝开出的联合条件太诱人,隆武帝许诺只要尊奉他为正朔,职务、待遇、品级,一概不变;不愿尊奉隆武帝的是首先拥戴鲁王当监国的兵部尚书张国维,虽然隆武帝的条件是只要尊奉他为正朔,一切不变。但是张国维们知道,有一点变了,而且是最要命的一点。他们将都没有了“定策元勋”的头衔。因为首先拥戴朱聿键称帝的不是他们,是郑芝龙和黄道周。他们去了隆武帝的朝廷,永远只能屈居郑芝龙和黄道周之下,这将成为他们仕途上的硬伤,永远不可能复原的硬伤。这是张国维们绝对接受不了的。想到这里,朱聿鐭的思绪又回到了这垮塌了一半的建昌府衙,如果永宁王当初没有偷袭隆武皇帝,哪怕偷袭之后,只要他愿意去赣州觐见,承认错误,愿意尊奉隆武帝,建昌何至于此?以金声桓那点兵力,那点战力,朱聿鐭完全有能力将他们一口吃掉。但是朱聿鐭选择了远征福建,因为他知道,就算吃掉了金声桓,永宁王也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于其绕不过去,那不如借金声桓之手帮自己搬掉。朱聿鐭知道这也是一种私心,自己的目的就是在利用金声桓来削弱或者是消灭永宁王。从这方面来说,他自己和张国维们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当然,朱聿鐭也有积极的一面,他就是利用了金声桓攻打建昌,福建兵力空虚的机会,主动出击,搅得清廷的东南半壁鸡犬不宁,自己的兵马、钱粮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加。这是张国维,尤其是坐视友军自生自灭,企图在湖南做关门天子的何腾蛟是不能和自己相比之处。朱聿鐭将跪在地上的傅鼎铨扶起来道:“既然你是大明的官员,那你现在就去做好你一个知府该做的事吧。”
傅鼎铨一愣,缓缓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朱聿鐭。朱聿鐭道:“本王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卑职听见了。”
傅鼎铨明白了朱聿鐭话语的意思,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道:“请殿下明示。”
朱聿鐭道:“建昌城惨遭建虏蹂躏,如今大明的铁军抵达,将建虏杀退,你作为建昌知府应当立刻率领全城百姓,修缮城墙,救死扶伤,防止瘟疫流行。”
傅鼎铨躬身道:“卑职遵命!”
大明新军在建昌忙碌了七八天,将成了一片废墟的建昌城接到打扫出来,伤兵得到救治,死尸都被掩埋以后,朱聿鐭留下朱雀营驻守建昌,自己领着忠顺营和神机营的人马返回赣州去了。杨廷麟领着驻守赣州的文武大臣出城三十里迎接,将赣州的政务简单的向朱聿鐭做了一个交代,然后告诉朱聿鐭,隆武帝伤势沉重,已经不能下床了。朱聿鐭知道这个消息后,连铠甲也没有换去,径直去了赣州府衙,在充作行宫的府衙后堂中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隆武帝。冬日里昼短夜长,朱聿鐭进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定,他跪在床榻边轻轻的握着熟睡的,脸颊消瘦,面色苍白的隆武帝的手,轻声道:“陛下,臣弟拜见陛下。”
隆武帝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朱聿鐭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回来了……”“陛下,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为兄真怕见不到你了,”说到这里,隆武帝忽然抽噎了起来,泪水缓缓留下,失去了神采的双眼看着朱聿鐭道:“为兄怕是要去见列祖列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