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军、第六军和第八军三个军的人马相继登船,在鄱阳湖上最黑暗处,往东岸悄然驶去。以往悄悄撤军都是灯火不灭,旗帜不减,为什么明军要反其道而为之呢?因为堵胤锡知道清军的将领都熟读《三国志演义》,他灭灯减旗的目的就一个,给巩阿岱和徐勇一种感觉:明军在引诱我们反攻!你们越是引诱,越是说明你们拿我们九江城没有办法,那我们大清的人马越是要按兵不动!大笑三百多是船只,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将八万多,将近九万人的大军全军运抵鄱阳湖的东岸,大明新军的主力顺利而且迅速的完成了转场。饶州城广谷大川,粮草充足,高一功、堵胤锡率领大军进入饶州之后,全军休整一日,次日开拔,直接攻打芜湖。只要拿下芜湖,不仅可以解除安庆的危局,还能破坏清军设在长江南岸的红衣大炮阵地,只要破坏了这些阵地,就可以让杨汉严和郑成功的水师强行通过江北的清军炮兵阵地。如果让杨汉严和郑成功的水师进入了安庆降段,那九江就成了明军在砧板上的一块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九江若下,取武昌入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小孤山的战斗远比安庆城头的战斗要惨烈,袁宗第的头上受了刀伤,右臂上中了一箭,虽然伤得不重,但是小孤山几乎失守。好在田见秀不断的往小孤山派出援军,才稳住了小孤山的局势。往小孤山调的援军多,防守安庆的人马就越来越少,尤其是在铁牛师帅阵亡,易金寿受了重伤以后,田见秀没有离开过城头一步。累了就在箭楼里迷瞪一会儿,如果饿了,就胡乱吃两口。今天,从一大早上,清军就开始猛烈的攻打安庆城。田见秀已经将整个安庆的男女老幼都动员了起来,才堪堪守住城墙没有失守,但是他深切的感觉到,如果战事再这样僵持下去,还没有援军的话,他也就只有在这安庆城殉国,以报答大明皇帝不计前嫌并知遇之恩了。夕阳残照,萧萧马鸣,战场骤然沉寂下来。城头烟火弥漫,缓缓飘动着血染的战旗。城下也缓缓飘动着血红的战旗,烟火弥漫在茫茫旷野。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伤兵,连兵刃的闪光也被血污掩盖了。就在这时,两名放哨的中年汉子将一个浑身湿漉漉,喘着粗气的年轻人扶上城头,扶到正坐在箭楼门槛上,满脸硝烟,满脸血污的啃着半张干饼的田见秀的面前。田见秀为了让为数不多精干的兵士能够在不打仗的时候休息好,放哨巡逻的任务尽量交给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田见秀看了一眼那年轻人,问两个中年汉子道:“他是做什么的?”
一个中年汉子道:“田将爷,他说他是高将爷派来送信的。”
田见秀一听这话,端详着那年轻人良久。见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皮肤微黑,一双膀子上的肌肉鼓起,显得孔武有力。“田将爷,您不认识小人了?”
那年轻人笑看着田见秀道:“小人是高将爷身边的高俊啊。”
“高俊?”
田见秀激动的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对对,你是高俊!你是高俊!你怎么来了?”
“小人是洑水过来的。”
高俊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湿淋淋的衣服,道:“高将爷和堵大人率领十万援军,正在攻打芜湖,高将爷派小人来知会田将爷,好叫田将爷放心。”
田见秀一听这话,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问道:“高将爷需要我出城攻打建虏吗?”
高俊道:“我家将爷说,请田将爷和袁将爷务必死守安庆,只要拿下了芜湖,我军的水师就能抵达安庆江面,那危机就算过去了。在这最后的关头,请田将爷和袁将爷,务必小心务必小心,万万不可重蹈当年的覆辙。”
田见秀明白这里所谓的“万万不可重蹈当年的覆辙”是什么意思。当年不就是李自成觉得大局在握,眼看着成功,最后却让满清翻了盘吗?田见秀问高俊道:“你还回去吗?”
高俊道:“我家将爷说,如果田将爷需要小人留下,小人便留下,田将爷用不着小人,小人回去也可以。”
“呜呜呜——”忽然,城外的号角猛然响起。紧接着,一阵火炮打到城头,轰隆隆的巨响声不绝于耳。守城的兵士喊道:“建虏攻城了!建虏攻城了!”
“看来阿济格真的是急了!”
田见秀喃喃一阵后高声喊道:“传我的将令,我大明十万大军就在长江南岸,建虏这是在做最后的亡命一蹬腿,兄弟们,务必坚守城池,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然后又对高俊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如果你不想回去,现在就去换一身干爽的甲胄,随我一起守城!”
高俊道:“小人愿意留下来和田将爷一起杀虏!”
“好小子!”
田见秀拍着高俊的肩膀道:“老子不会忘了今天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