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内的小朝街靠近紫阳湖,在小朝街的一户茅草搭成的农家之中,朱聿鐭正在李定国和张鼐的陪同下,和两个皮肤黝黑的农家汉子说着话。朱聿鐭笑容可掬的问道:“二位先生贵姓啊?”
两名汉子跪拜在朱聿鐭的面前:“回禀陛下,小人姓唐。”
“万岁爷,草民姓苗。”
朱聿鐭笑道:“你们的姓姓得好啊。”
两个汉子互看了一眼,不明所以。朱聿鐭笑着继续道:“姓唐,和池塘的塘是一个音,有了池塘就可以养鱼,有了鱼家里就有吃头;姓苗就更好了,家里有苗,那就是有了希望,有了盼头啊。”
两个汉子听着当今的圣上夸奖他们姓得好,脸上都不禁露出了喜色。朱聿鐭道:“来人。”
张鼐道:“陛下。”
李定国将张鼐轻轻的推了一下:“我来!”
李定国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孤儿,饱受人间霸凌,他知道,一场绝对实力的霸凌就在在他的眼前开始了!“给二位先生看座。”
李定国给他们搬来了凳子,待二人坐下之后,朱聿鐭道:“二位先生,你们可知道给你们搬凳子的是谁吗?”
姓唐汉子的和姓苗汉子的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朱聿鐭道:“这位便是当今的西宁王,挂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衔,武昌兵马总帅李定国将军。”
这两个汉子一听这么长的一串官职吓得恨不得又跪下来。朱聿鐭道:“朕今天和李将军来寻二位先生,一是来向二位先生赔礼道歉的,二是有一件事情想和二位先生商议商议。”
唐姓汉子和苗姓汉子道:“陛下有何吩咐,草民一概遵旨……”朱聿鐭道:“不要这样说,是桂王殿下有错先,他不该强抢你们的女儿,让你们哭诉无门,赔礼道歉,也是我们应该的。宇宁,让他们将东西拿上来。”
张鼐冲着屋外招了招手。两名兵士各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不知放着什么东西,因为用红布盖着。两名兵士将托盘放到一张桌子上,张鼐将托盘上的红布揭开,两个汉子一看,只觉得晃眼。原来托盘里放得是银元宝,每个托盘里放了十锭。朱聿鐭道:“朕知道,这点银子,弥补不了二位先生的伤痛,这也只是朕的一点心意。”
两个汉子又互看了一眼,却都不说话。朱聿鐭将他们二人似乎有些不满意的样子,问道:“二位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
唐姓汉子道:“陛下,小人不要银子,小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小人只要女儿……”李定国听了这话,双眉微皱,不知道他是对唐姓汉子的固执皱眉还是为朱由榔做的这个伤天害理的事皱眉。朱聿鐭问唐姓汉子道:“先生是做什么谋生啊?”
唐姓汉子回答:“租点田种。”
“那这位先生呢?”
朱聿鐭又问苗姓汉子。“草民也是租点田种。”
朱聿鐭道:“那朕冒昧的问一句,如果桂王没有将你们的女儿抢进王府,你们的女儿会嫁给什么人呢?”
唐姓汉子道:“龙配龙,凤配凤,咱们种田的自然是配给种田的。”
“这就对了。”
“对了?”
唐姓汉子不解的问道:“敢问陛下,对在哪里?”
朱聿鐭道:“唐先生也知道,你的女儿将来嫁人,也只能嫁给种田的,种田的艰辛难到唐先生还不知道吗?你还想你唯一的女儿继续吃这个苦,遭这个罪吗?为人父母的,哪有不想自己的子女吃得饱,穿得暖,做人上人的?再说了,如今武昌府里人人都知道唐先生的女儿在王宫里待过一段日子,唐先生准备将女儿嫁给谁呢?”
“这……”唐姓汉子一下子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朱聿鐭接着道:“二位先生如果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桂王,虽然当不了王后,那也是王妃啊。论辈分,桂王属于我孙子辈的,二位不也就水涨船高,成了皇亲国戚了吗?唐先生,你的忧虑我也知道,怕女儿进了王府再也见不到了,这个你可以放心,只要你的女儿为我们朱家开枝散叶,你们父女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再者说来,你的身体怎么样——”朱聿鐭放低了声音:“没有男人不该得的病患吧?”
“没……没有……”朱聿鐭笑道:“唐先生,你要是成了皇亲国戚,还没有女人愿意为你生儿子吗?”
唐姓汉子一听这话,眉开眼笑,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不过——”朱聿鐭的脸色忽然凝重,语气也忽然提高:“你不要以为你成了皇亲国戚就能为非作歹,太子违法,与庶民同罪。你可知道!”
唐姓汉子急忙下拜,恭恭敬敬的道:“小人谨陛下圣旨!“苗先生,你以为如何啊?”
朱聿鐭问苗姓汉子。苗姓汉子道:“陛下,小人和唐大哥一样,只是有一点。”
“那一点?”
苗姓汉子道:“小人还有个儿子,想在朝廷里谋个差事……”张鼐一听这话,一双眼睛瞪得入牛蛋一般,他不信朱聿鐭会答应这样的无理要求。朱聿鐭听了这话,沉默良久,道:“苗先生,我大明的官职只给利国利民的将士,不能随便给人!但是——”李定国看得出来,朱聿鐭的内心是在挣扎,到了这一刻,他真想将这个姓苗的汉子拖出去一刀剁了。须知,李定国也是在刀枪剑戟之中,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才有了今天的位置。别说他了,他麾下的将士们,哪一个又不是在血与火之中尸山血海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呢?今天,今天因为他李定国拥立的一个皇帝,只因为自己拥立的皇帝为了满足下半身的快活,要将兄弟们用命才能换来的官职,凭空的给人,他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的。只听犹豫了良久的朱聿鐭道:“但是,既然苗先生提出来了,那我就应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顶多只能在汉阳县里做个县丞,顶多顶多就是个县丞……”“不行!”
朱聿鐭的话音刚落,李定国暴跳如雷,“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唐姓汉子和苗姓汉子吓得往后一仰,摔倒在地;张鼐毫不犹豫的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李定国看着张鼐的屏气凝神的样子,咬着牙笑道:“我不伤害陛下!”
朱聿鐭道:“你要去杀桂王吗?”
李定国沉默不语。朱聿鐭满脸失落的样子道:“当今世上,谁人都可以杀桂王,只有你我不行。放下手中的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