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鐭和李化云相谈甚欢,只说了一个多时辰,酒也喝了两壶,两人都有些微醺了。这时,苏观生进来,试探性的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朱聿鐭道:“宇霖,你来得正好。起草一道圣旨,任命李化云为福建巡抚,即日走马上任。”
苏观生一愣,道:“陛下,酒后还是不下圣旨为好。”
“为什么?”
“夜已深沉,陛下又饮了酒,不庄重。”
苏观生是怕朱聿鐭酒醒之后后悔,但是他没有以这个理由来拒绝朱聿鐭,而是用了一个更正式更合理的理由。朱聿鐭想了想道:“行,那就明天吧。让所有的人都进来吧。”
苏观生问道:“哪位马大户呢?”
“押入大牢!”
“敢问陛下,什么罪名?”
“他强迫赵家母女抵押土地不就是变相的买卖土地,兼并土地吗?这还不足以治他的罪吗?”
“微臣遵旨。”
苏观生想了半晌,本来还想问如何处置这个马大户,但是转念一下,朱聿鐭今天有些喝多了酒,如果朱聿鐭一句话要杀了这个马大户怎么办?君无戏言啊。最后,苏观生没有继续说话,出了大堂。次日,朱聿鐭到了县衙,看了李化云亲自审理马赵两家的案子。这一天来观看审案的人特别多,都是各个村来县里赶集的百姓。人山人海,磨肩接踵。依照朱聿鐭的意思,对于这个马大户,只要没收他的耕地特就成了,至于家财、房舍都可以不动的。朱聿鐭的目的是要屯田,同时又不引起豪门大族的反抗。但是,李化云的审案结果大出朱聿鐭的所料。没收土地,那是首当其冲,罚没家财,朱聿鐭也想到了。但是朱聿鐭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李化云竟然给马大户判了一个秋后问斩,起家小全部发配远恶之地充军。然后,李化云的判决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那就是百姓既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人鼓掌。为什么百姓中没有人叫好?为什么百姓中没有人鼓掌?并不是他们不痛恨这个马大户。无论是在当初建虏占领这里的时候,还是后来明军收复了这里之后,这个马大户在当地也是祸害了不少人的。然而,百姓都是善良的。都愿意同情弱者。所以大部分,可以说是绝大部分中国人的人性中有个特点,那就是同情弱者,却容不下强者。就算当初真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只要能够改过自新,那就浪子回头金不换。并且在中国人的传统思想之中,杀人并不是什么好事,能够不杀人,最好还是不杀人。就在衙役要押着马大户下去——所谓的辖区,就是投进大牢,待秋后问斩——马大户喊冤的时候,马大户一眼瞅见了人群之中的朱聿鐭。他挣脱衙役的帮扶,冲到了朱聿鐭的面前,一把跪下,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围观的百姓都是一愣,不禁一起向朱聿鐭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李化云一看果然是朱聿鐭,急忙起身离坐,到了朱聿鐭的面前道:“臣,知县李化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然知县老爷都下跪了,那就不由得百姓不信面前这人就是大明的皇帝陛下了,纷纷下跪行礼。朱聿鐭道:“大家伙都平身吧。”
说着,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没有去知县老爷的官椅上就做,而是与百姓平等而立。待百姓都站起来之后,朱聿鐭神色冷峻的问依旧跪在地上的马大户道:“你知罪吗!”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请万岁爷开恩!”
马大户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的连连磕头。“知罪就好,知罪就得伏法!”
朱聿鐭的脸色依旧冷峻,但是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但是看着你诚恳认罪,在这一案中,你虽然有欺男霸女之心,却没有戕害任命的劣迹,那就饶你一命,就是你的家人也可以不发配。不过,你家的田地全部充公,你家的浮财,除了房舍,也全部充公,你和你的家人,从明天开始,就要和全天下所有的穷苦百姓一样,都要参加劳作。我大明的原则是不劳作不得食。你知道吗?”
“草民知道。”
不知是吓的,还是感激,马大户泪流满面。也或许是大难不死,二者兼而有之吧。朱聿鐭道:“还有一点,朕要告诉你,今天救你的不是朕,不是朕的特赦,更不是法外开恩,而是这些朴实无华,不计前嫌的百姓。若依照朕的主张,就算李知县将你千刀万剐了,朕也决然不会过问。可是,就在李知县判定你罪行的时候,这些百姓,既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人鼓掌,这说明这些百姓不想看着你死,知道吗?对于百姓,你要知道感恩,你要知道悔罪,你要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要辜负了百姓们对的宽仁之恩。如果朕再知道你有欺压良善之举,不要说百姓为你求情告饶,就是天王老子为你说话,我也要将你五马分尸!”
说“我也要将你五马分尸”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聿鐭说得斩钉截铁,杀气逼人。“草民不敢,草民不敢……”马大户听了朱聿鐭的狠话,汗流浃背,身上打着摆子。“给百姓磕个头,你就回家去吧。”
马大户立刻给围观的百姓磕头,口中连道:“多谢乡亲们的救命之恩,多谢乡亲们的救命之恩……”马大户连滚带爬的落荒而走之后,朱聿鐭又走近赵家母女,道:“你们知道你们这一回错在哪里才导致了你们这家庭的悲剧吗?”
赵家母女一起给朱聿鐭磕头,母亲道:“民女听信了马老爷的话,没有参加屯田。”
“很好。”
朱聿鐭道:“你不仅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并且没有将这个过错推给自己的丈夫,这就说明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朱聿鐭又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参加屯田就是错呢?”
那母亲叩头道:“民女不知……”“你知道吗?”
朱聿鐭又问那女儿汀兰。“民女知道。”
“哦,好,那你说来听听,为什么没有参加屯田就会导致你们这个小家出现如此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