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
眉角轻扬,瑟庄妮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映入眼帘,是棱角分明的脸庞,灰色的乱发、高挺的鼻梁,昂扬的眉角,以及看过一眼就很难再忘记的灰色的瞳眸,
‘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在心中,瑟庄妮给出了见到对方后的第一印象。‘不过,也只是看的顺眼罢了。’
弗雷尔卓德虽然多的是身强体壮的糙汉子,但是身为部落战母的瑟庄妮,自然是见过那些容貌俊美异常的少年的。在面对他们时,瑟庄妮没有就此沉沦,那么面对容颜逊色于他们的尤里安时,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动摇的可能。
但她依旧给出了‘有魅力’的评价,却是因为望过去第一眼时,从对方身上得来的反馈————
坚毅、专注以及......神秘。
这世间上属于男人的魅力有千百种,但能够同时将这几种杂糅在一起化为己用,成为独归于自己的‘专属’,却是实属难得。
尤其是这个男人在来面见她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刻意的打扮,那垂到膝弯的新风衣与风衣下略显糙旧的黑色甲胄,
瑟庄妮一眼就看出了它们的新旧。
有新衣在外,旧衣却并不舍得换下,这种人在瑟庄妮眼里一定是很心柔的那种。
一个神秘、坚毅、专注却又不那么冷酷的刺客?
这样诡异的结合,令瑟庄妮心中微微多了点兴趣,尤其是对方的身份还来自诺克萨斯,
这就更令瑟庄妮奇妙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才让她没有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呼唤卫兵或是将其拿下,
而是愿意,愿意坐在这里静静听一听对方想要说什么。
“停战吧,不要让这一切再继续下去了,也不要再让这里的生灵继续遭遇困苦了!”
短暂的期待后,得来的却不是瑟庄妮想要的答案,而是一句在她看来幼稚到了极点的话。
“哦。”
端坐在柔软的暖塌上,战母脸上的表情在那三个字出口后就已经化作了平静,
“刺客先生,如果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的话,那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的好!”
微眯着眼睛,美艳的眸子里透着一闪而逝的寒冷,某一个瞬间,瑟庄妮觉得自己的生命又被浪费了三分钟,
明明只是一个幼稚的刺客,她却因为对方那来自诺克萨斯的身份,愿意给他开口的机会。可现在看来,那份机会已经因为对方的愚蠢而浪费了,瑟庄妮在思考,是该亲手纠正自己的错误,还是为了不脏手而唤来就站在帐外的属下?
思考的时间很短,也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桌案对面的男人抽回了那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转手从腰间拿出了几个东西:
“当啷、当啷。”
清脆的声响敲击着桌面,令瑟庄妮不自觉的低头去看,一眼后她又重新抬起了头,眯起的眼眸微不可察的挑了挑。
“战母,您一定认得这些东西,这是我在铁霜谷...哦,也就是那个埋葬了铁甲军五千人还有两万弗雷尔卓德士兵的地方那里拿来的,”
“这块断了一大半的铁片,是长剑的一块。它的主人是诺克萨斯铁甲军的一名士兵;而这枚梭镖,是另一个士兵临死前都没有放下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在那处山谷中,像这样残碎的东西有很多很多,既有诺克萨斯人的也有弗雷尔卓德人的,只是他们的主人...”
“都死在了那里。”
无数日的围杀,数万人的死亡!
那曾令瑟庄妮愤怒不已的战争,如今就躺在面前的桌案上,几块碎铁、几枚梭镖,不用亲自到场却又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令人动容。
看看面前的碎片,再看看对面的男人,瑟庄妮耳畔响起尤里安的劝说:
“他们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
“他们都是最英勇的战士,理应有着更好、更荣耀的生命...”
“而不是躺在山谷冰冻的雪层之下,”
“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
不应该死在这里...
不应该......
不应该...
“呵...”
“刺客先生,您...去过弗雷尔卓德么?”
突如其来的话锋打断了带着深情与真切的告白,回应真挚的,是满带着不屑与讥讽的反问:“换句话说,你,见过弗雷尔卓德人的生活么?”
高贵而绝美的脸庞,本应一颦一笑都妩媚动人的,可脸上韵藏不住的讥讽与眼角不加掩饰的怒火,却足以令一切的话语变为沉默:
“...”
“在弗雷尔卓德,每一个孩子从降生的第一秒开始,就要面对‘战争’,那战争,不是与敌人对抗,却是与自己抗争。”
“强壮者,活!而脆弱者,永远活不过见到的第一场雪......而原因很简单,因为养不活。”
凝望着桌案对面的尤里安,与那带着怒与讥诮脸庞不同,瑟庄妮的声音头一次的让尤里安知晓了‘凛冬’:
“没有足够温暖的房屋,没有足够保暖的棉衣甚至没有足够所有人吃饱的口粮,”
“为了生存,每一个父母在他们第一次成为父母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取舍,”
“房屋不够温暖?那就建筑的拥挤一些;棉衣不够温暖?那就出门狩猎,扒下猎物的皮;而没有口粮...”
“那就去抢!抢邻居、抢朋友,抢敌人的部落,抢有粮食的国家!”
“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来、活着...活着!”
瑟庄妮的声音并不高亢激昂,也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可是那话语中的冷酷,却是尤里安一生未曾见过的景象,
出生在特里威尔的他,虽然也曾穷困过,可父母却从未因此少了他哪怕一餐,可出生在弗雷尔卓德的人,却连他从来未曾在意过的‘幸福’都需要争需要夺,
有一个瞬间,尤里安觉得这一次的造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因为...他不懂。
就好像飞鸟不懂游鱼,夏虫不懂冰语,困在了幸福中的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并不幸福’的人在经历着什么?
“你要停战?那么,谁来给我足够保暖的棉衣,足够温暖的房屋,足够所有孩子长大的吃喝用度?”
“你说他们死是不应该,可我却认为他们是该死、而且必须死的!”
“他们不死,我们的男人和女人就没有足够的口粮;他们不死,我们的孩子就没有活到成年的资格!”
“这一切我们不去争,难道要靠别人施舍么?”
“既然别人不给,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
“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