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李澈按照印玺的提议，没有去吸化灵石来借助修炼，全凭着自己行气走脉，炼化天地灵浊。 《升玄太阴霄辰宝书》远要比一般法门难修炼，进境自然是非常之慢，半多月后，李澈睁开了眼。 刚一起身，他一脚踩下榻，脑袋忽然一阵莫名的眩晕，随后是一阵长响不止的耳鸣，在他脑海里回荡。 “嘶……” 突如其来的不适令李澈下意识按住脑门，脚下更是一阵发虚，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才起身的屁股又一下子坐倒，惊骇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澈晃了晃脑袋，立马觉察到不适的根源来自于眉心，来自于识海深处。 他一下子想到了印玺，问道：“前辈？”
没有回应。 “前辈？”
这一次印玺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了？你为何不修炼了。”
李澈嘴角一抽，问道：“前辈，你在我识海里做了些什么？为何我方才脚下发虚无力，识海隐隐作痛？”
沉默了半晌，印玺说道：“这是我的不对，最近借用你的灵识有些过分了。”
“……”李澈不知该说什么，以他如今的修为，身体出现刚才的情况绝对不正常，哪里是一句不对就能说得过去？ 印玺又道：“不过你放心，这灵识的损失总量不大，你花些时日就补偿回来了，不用太过在意。”
李澈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犹豫了下，说道：“前辈，这和你之前说的可不一样……” 印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有什么关系，你刚刚突然中止修炼，我也不得不随你停下来，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下次你不能先说一声？”
李澈愕然，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 印玺沉默，同样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有些过分，又缓缓道：“我着急了些，但也是为你好……若我能尽快恢复伤损的灵智，回忆起过往种种，就能帮助你修炼了。”
“方才从你识海内分出的那一缕灵识，我原本炼化到一半，已经快要结束了，你突然中断修炼，让我前功尽弃，情绪不免就有些高了。”
李澈没有说话，良久点头道：“下次晚辈会在心里知会前辈一声。”
“嗯，我的不对，”印玺声音柔和不少，再一次表示歉意，“老夫实事求是，借用你灵识恢复灵智的事情之前就和你摊开来讲过，绝不会私底下做出害你的事情，否则没必要多此一举，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一次的确是我的不对，自从你答应老夫后，是第一次坐下来修行的吧？哦，还要算上之前的五十年……所以这些天着急了些，希望你能够理解。”
“不过这也与你第一次消耗灵识给我修炼有关，不适应很正常，但就像我说的，对你而言，这件事情除了我恢复后可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同时你本身的灵识其实也会得到加强。”
“不信的话，下次你可以先不急着修炼，将灵识温养好后，看看是不是比之前要壮大一分！”
这一串话说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多，李澈好生不习惯。 见他还摸着前额若有所思，印玺又补充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和你老师说先，老夫怀疑自己恢复后，对炼神修士的修炼乃至更高层次的修士修炼都有好处。”
“老夫这样的宝贝……你老师说不定也心动，你也不想被他知道后，把老夫给讨要了过去了吧？”
“啊？”
李澈有些愕然，旋即摇头道：“我老师岂是那种人。”
“嗯……那当然！我是说……我的意思，唔……你明白么？”
印玺忽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李澈深吸一口气，忽然笑着说道：“我知道前辈的意思，前辈是想说，你我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临时要换个主人，我不舍得，你不习惯，大家都不愿意，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对！没错！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帮你了这么久，咱俩果然还算有些灵犀！”
印玺笑呵呵说道。 李澈的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迷惘。 他等脑袋里的感觉稍些缓和，缓缓起身说道：“今天不修炼了，闭关了好些日子，正好出去走走，去拜望拜望老师。”
印玺说道：“那……也行，松弛有度总是好的。不过去了寰霄星宫，我建议你不要主动与我说话，颜真人本事厉害，咱俩贸然说话，万一……” “晚辈省得！”
李澈眼含微笑，遁出府外。 …… 李澈飞出居府，径直来到了寰霄星宫。 “徒儿出关了？”
颜开霁看着拜倒在地的徒弟，微笑着走下飞台，将他扶起。 李澈低首道：“是的，弟子之前昏厥了太久，这一趟出去，回来闭关，还是有些坐不住，所以出来走动走动。”
颜开霁摸着下巴髯须笑道：“那你就不急着修炼，过犹不及，修炼这一条道是独木桥，一条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尽头的独木桥，要想走得比别人远，调整好状态才是至关重要的，否则失去平衡，随时可能从桥上掉下去。”
李澈恍然，只觉得自家老师说什么都带着深意。 他细细品味了这句话后，说道：“老师，我这次来是有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想请教您。”
颜开霁大手一挥，道：“那就坐下说，是遇到什么瓶颈了？”
一桌两椅凭空出现。 李澈等颜师坐下，随后也挨着椅子半个屁股，身子前倾，恭谨问道：“老师，倒不是行气走脉上的问题。”
颜开霁哈哈一笑，道：“徒儿说修炼上的问题，既然不是炼气，剑法为师又教不了你，《升玄太阴霄辰宝书》为师也只是看过，《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为师更是不熟，这么一看……怎么，徒儿是想请教为师掐算之法么？”
李澈讶然道：“老师果真神算！”
“这有什么神算不神算的？”
颜开霁摇头，“推论罢了。”
梁顶上亮起一抹流光，兑泽生阳镜飞身落下，笑道：“哈哈！你小子开窍了？准备学习怎么掐算了？”
他说完对颜开霁喝道：“颜开霁，你是真的不像话，这不会，那不会，你想想自己都教了李澈什么？怎么和没有一样的！”
李澈一听这话，忙说道：“兑泽师叔，老师教我良多，怎么会和没有的一样？”
兑泽生阳镜瞪眼道：“就要说说他，放养你过甚！”
他支持颜开霁放养李澈以恢复其个性，但总觉得有些过度了。 “放养？”
李澈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颜开霁却无所谓道：“徒儿当真要问为师掐算之法？”
李澈坐着前倾半躬，说道：“说不上掐算，弟子连禁法都只学了个皮毛，是想到之前钟师叔教授的内容，有些疑惑的地方，这才前来请教老师。”
颜开霁甩了甩拂尘，还没说话，兑泽生阳镜已经扇着羽扇大咧咧说道：“你尽管说！什么问题都给你解释得清清楚楚！”
李澈斟酌了下语言，说道：“本门的《大洞五星灵宝真禁》里有一句口诀，说是‘明神秉心，观真悟道’？”
“不错，通明灵神，秉正本心，方可观真悟道。”
颜开霁点头。 “前四字弟子能够理解，那后面的‘观真悟道’呢？观哪里的‘真’，悟哪里的‘道’？”
李澈道出疑惑。 兑泽生阳镜一拍手，道：“你理解的不够，‘观真悟道’的‘真’与‘道’并不仅仅是指你自己的‘真’与‘道’，更还指第三者。”
“这里面包括了人、物、兽等一切生物死物，别忘了，这是一门禁法。禁法双通，要想布置在媒介上，你必须得清楚手上的禁法与媒介的契合程度。”
“没错，前四个字也是同样的道理，明神秉心，更也有知其根本的寓意，”颜开霁却皱起了眉头，问道：“徒儿，这是《大洞五星灵宝真禁》上最为基础的内容，怎么还没理解呢？”
李澈拜倒在地，大声说道：“叫老师与师叔失望了，弟子这些年久不曾研习禁法，这些天捡起来后，发现很多内容早已忘了一干二净，有愧老师与师叔！”
兑泽生阳镜摇着羽扇不以为意道：“这倒无妨，我记得你在禁法上是有些天赋的，应该没有多久就能够捡起来。不过你有愧的该不是我与颜开霁，是钟经瑜，他才是带你学习基础的人！”
说着，又想起了刚才的话，他狠狠瞪了颜开霁一眼。 颜开霁视若未见，转是扶着近在咫尺的李澈起身。 李澈却反手抓住了老师胳膊，忽然激动地说道：“请老师帮我！”
兑泽生阳镜一愣。 颜开霁也一愣，不过他随后就笑着道：“为师自然要帮徒弟解答疑惑，排解问题，你起来，好好与我说话。”
“谢老师……”听见“排解问题”四个字，李澈深吸一口气。 他坐定之后，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老师，《大洞五星灵宝真禁》的第一篇里还有一句口诀，说是‘心有郁结，当先扫净一空，而后附禁’，这又该怎么理解，弟子心里没有郁结呀！”
兑泽生阳镜皱眉道：“你怎么这也不清楚了？这里的‘心’不是指……” “兑泽师叔！”
兑泽生阳镜一愣，看到了神态平和的颜开霁淡淡开口，“我来解释吧。”
他点了点头，身影变淡，后退了一步。 颜开霁看着李澈，解释道：“这里的‘心’并非单指你的五脏之心，而是指……这里！”
颜开霁伸手点在李澈心口，随后缓缓移到眉心，按在了约莫识海的位置。 李澈静静看着老师，讶然道：“居然是指识海？”
颜开霁笑着点头。 “这句‘心有郁结，当先扫净一空，而后附禁’说得是指在绘刻禁制的时候，得要保持头脑清净，这直接关系道绘禁的成功率。”
“但徒儿你要知道，太多人看不清楚本心了，清净自心，说得简单，实则无迹可寻，本门《大洞五星灵宝真禁》另辟蹊径，退而求其次。”
“所谓‘念由心生’，念头即是心的外在表现，既然拿‘心’没有办法，那就对‘念’来想办法，保证识海的清净可要比本心要简单多了。”
颜开霁意味深长地说完，手指离开了李澈眉心间。 李澈恍然，问道：“那弟子还有一个问题……” 颜开霁却一挥拂尘，打断道：“徒儿你今日问得已经够多了，回去好好消化了先再说，不要妄想一步登天。”
李澈马上住嘴，起身躬身道：“多谢老师，不过弟子的问题如鲠在喉，恨不得马上能够解决，什么时候能够再来呢？”
颜开霁眯眼道：“急也没用，今日讲的回去后好好体味下，三日后你再来为师这里，你要学习卦算，为师也得做下准备，急不得。”
“两日后……”李澈喃喃了一句，再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等人走后，兑泽生阳镜奇怪道：“什么意思？你们好像话中有话？李澈学习禁法是好事，问了两个问题就让他回去消化？他的接受能力远不止于此吧？”
颜开霁看着大门，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 “你老师是不是小看了你，怎么才两个问题就打发你回来了？”
一出寰霄星宫，印玺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起。 李澈摇头道：“老师断不至此，卜卦算术玄奥高妙，老师此举定然是希望我能打牢根基，这才不愿我一口气吃个包子。”
“呵……”印玺没有说话。 李澈忽然一脸紧张地说道：“对了，方才颜师拿手点我眉心，前辈可有被发现？”
说起这个，印玺也“欸”了一声。 “还好老夫反应快，第一时间藏匿了起来，幸而没被他感应到，要不然刚才就该被发现了，啧啧啧！”
语气里多少有些后怕。 李澈也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老师两天后让你来……这时间好生尴尬，要闭关也闭关不了多久，要做别的也走不开，你准备干嘛？”
“晚辈还是回去修炼吧，修为紧要，早日帮前辈恢复对我帮助也大。”
“你说的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