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十分棘手。 李澈此前一直都只在琢磨该要怎么逃离这渊狱鬼界,但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出去后,他会在哪里? 御虚魔洞以御使鬼物见长,这渊狱鬼界乃是绝大部分门内弟子狩猎、收服鬼物的重要去处,可以想象,其在御虚魔洞内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像这种须弥界的入口,必定是被御虚魔洞紧要守护着,李澈可以肯定,其位置一定在御虚魔洞机要之地。 绝不可能像是宸虚派那用以举行升云会的须弥界一般,随随便便就布置在外门观院内的一面玉壁内。 摆在面前的这三个问题中,最难以处理的就是这一点了。 如果自己出去后,就在御虚魔洞内,那么又该要怎么逃离御虚魔洞呢? 他也不了解这一魔门门派内的具体运作情况,是何模样,出入前后左右需要用到什么,又有什么忌讳。 如果一不小心,会否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危险的处境…… 这些都是未知数。 且如果出去后,一时间没能找到逃出御虚魔洞的路线,过了十二个时辰……那他身上的皮相宝身就要垮塌失效,届时一个灵门子弟出现在魔门之中…… 只怕这御虚魔洞有百般办法折磨自己,套取他所知道的讯息与目的,最后得到他们所想要的,神魂与肉身俱被消湮,渣滓都不剩下。 想到这里,李澈不寒而栗。 不过提起皮相宝身,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肥扶本人肯定很清楚上面的这些问题,如果他肯一一相告…… 但这样又有一个问题,他势必要借助肥扶的皮相宝身行动,届时一旦出去,这具皮相宝身怎么办? 肥扶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情况下,期望他能够对自己坦言?和他说你把出去的方法细要告诉我,然后代价是送你去死? 强迫么……倒也是个办法,但这样就要考虑余兴言以及背后的禹真人肯不肯了。 这村寨在渊狱鬼界内存在了也不知有多久,但那出口地方的八间牢笼李澈方才却看过,还没有住满,只有一共五名御虚魔洞弟子被困禁。 这是因为魔门弟子难以碰到,余兴言等人没有机会抓擒么? 必然不是。 反倒有可能是因为“皮相宝身”炼制不易?或许是要求苛刻,或许是需要某些特殊的材料,禹真人那里已经耗尽,渊狱鬼界内没有办法获得。 不管什么原因,要想从其手里要下这一个人绝非易事,还要再多方面考量过。 李澈头疼,吸了吸鼻子,左手拇指、食指揉压了下自己双眼,藉以舒缓心神。 蒋安似乎很关注李澈,见他模样,笑着对余兴言道:“我去丹房看看进度,估摸用不了多久了。”
说罢,起身拱手,出了偏厅。 屋室内就这几个人,余兴言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澈的动作,但他此刻却毫无半点责怪的意思,反而笃定李澈肯定已经放弃,温声劝慰道:“有什么咱们回去说。”
李澈一怔,旋即苦笑,知道对方必定是会错了意。但他也没有解释,打算好好思索之后,再寻余兴言或者禹真人聊聊看。 没多久,蒋安便返转,笑呵呵道:“稍待,已经在陆续出炉,差不许多了。”
余兴言面露喜色,拱手谢了一声。 再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仆从端着托盘来到偏厅,蒋安一摆手,示意送到余兴言处去,笑道:“请过目!”
余兴言拱手,验过货后,全部收进了手上的一个扳指内,之后取出来了一屉灵石,放到了托盘上,起身谢道:“蒋兄,灵石在此,一分不少,也请查验。”
魔门修士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尤为缺失,有时候甚至兄弟姐妹之间,师徒之间,宗门与弟子之间都多有疑心,更不要提对于在交易中的另一方。 蒋安并没有大咧咧挥手说不须如此,反而起身仔细查验,确认没有少一厘一毫,这才笑道:“自是信得过桐兄。“ 余兴言见状,拱手道:“天色不早,我们这就告辞了,还要回去合计明天的行动。”
蒋安陪着三人出了门外,与他和厉春告辞后,对李澈道:“今天招待不周,叫这位兄台久候了。”
李澈没想到他会特地来与自己招呼,便笑着回礼,说了声客气。 几人再又客套了几句,余兴言领头告辞,往南城门走去。 目送三人消失在街道尽头,蒋安忽然一拍脑袋,喃喃自语道:“从头到尾却都没问过这位的名姓……” 他站在原地一耸肩,走回了店铺内,“下回再问问清楚,既然能带来我这,此人在桐彦心里地位肯定有些说道。”
…… 鬼物的狩猎区被四座鬼城所包围,回往村寨的山洞游离在这片区域外,往西面反方向而去。 出城的手续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草率,远比不上入城时候来得严苛。 李澈三人在经过御虚魔洞值事弟子的例行检查后后,就按原路回返到了墨膜河岸边的山洞内。 一进地洞,三人全都长长舒出一口气,先催动法诀,取下了“皮相宝身”,归还给了原主本身。 “李澈,你好了么?”
余兴言的声音响起,站在污浊秽物满地的牢房内,李澈看着“皮相宝身”严丝合缝贴附回了肥扶的身上,欲言又止。 他头也不回,喊道:“来了!”
“皮相”脱身与贴附时,对于李澈,本身是没有半点感觉的,但此刻肥扶的表现却昭示着,对他而言,绝没有那般轻松。 他浑身颤抖不止,皮肉接连处有许多细密的血线滋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与他口中发出的“呜呜……啊啊”声一齐,此起彼伏,像是恶鬼在渊狱里低鸣哭泣。 李澈静静看了他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欲言又止。 厉春出现在门口,一手扶着牢门,问道:“怎么了,可是忘了咒决?”
李澈回身,笑道:“不熟练,慢了些,正好施术完。”
说罢抬脚就往牢门外走,却没有看到背后“皮相”即将贴附完全,肥扶挣扎着抬起颤抖的右手,嘴唇蠕喏,似乎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