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五岳独尊。自秦始皇一统之后,时有皇室前往封禅致祭,已经成为皇家祭天的专用地方。泰山东临烟波浩淼的大海,西靠源远流长的黄河,南有汶、泗、淮之水,四野都是平原丘陵相交,形成强烈的对比,登泰山而一览众山小。赤眉军的老巢,就在这里。自王莽新朝建立以来,反抗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山东一带尤其是重灾区。开始的时候,海曲的吕母,因为自家儿子被县宰冤杀,便散尽家财,组织人手进行起义反抗。从开始的数百人,最后发展到了数千人的力量,攻打海曲城,抓住县宰为儿子报仇。朝廷知道此事后,立即派大兵来剿,吕母带着手下起义军,退到海岛上,一边自力更生,一边继续反抗。几年后,吕母病死,她的老乡樊崇又在当地召集大伙起义。樊崇本来出身就是贫农,靠自己一膀子力气,四处为人打工谋生,勉强混个温饱而已。王莽的苛捐杂税,一层层压下来,连当地的富户和豪强们,都开始走投无路,只得一层层往下盘剥。樊崇这样的底部民众,自然更活不下去。就像当年陈胜吴广一样,樊崇眼看自己再怎么拼命,连个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反抗是必然的。他振臂一呼,响应者云集,短时间内就从几百人发展到上万。当地的驻军来剿,被他轻易打败,然后他带人挥师,攻下青州城。从青州城再一路北上,他的队伍如入无人之境,将山东兜了一个遍,路过之处,穷人纷纷响应,加入他的队伍。王莽派出大司马严尤率十万官军前来进剿,在鲁西南地区,为了轻易区分谁是自己人,也为了吓唬敌人,樊崇的部下在战斗前,都用红色将自己的眉毛涂了。严尤的官军很轻易地就被打败,而樊崇,也将自己的大本营设置在泰山脚下。樊崇的队伍都是贫苦人组成,大多数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看和念,而且又几乎全是本地人,因此这支队伍,没有纲领和各种繁文缛节,相互间都是称兄道弟。而且只是口头互相传播者一些规矩,比如无辜杀人者死,伤人者赔偿等。赤眉军都是被逼无奈造反,因此他们并没多大的政治诉求和野心,只要能保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不过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冯一被几个哨兵抓住的时候,他并无任何抵抗,只是说:“带我去见樊崇,我有要事相告。”
哨兵见他不像是一个武夫,并且确实身上没有武器,于是便带他到大营,见到了樊崇。“哈哈哈,上次一个谎称要见我的,最后被我砍了,”樊崇坐在一张高背椅子上,身下铺垫的是一张吊睛白额虎皮。他一低头,从身上不知哪里找出一个跳蚤,有右手拇指和食指“噗呲”捏死,跳蚤的鲜血一点点沾他手上。樊崇看了眼,将手在身上衣服上擦了擦。他人很高大,站起来的话,要足足比冯一高出一半,即使现在坐着,似乎都和冯一站着一般高。冯一抱拳拱手:“三老,冯某人今天是特意拜会您的。”
三老是樊崇的自称,他很喜欢这个接地气的称呼,反而谁要称呼他大王或者将军,轻者他立即破口大骂,重者拖出去砍了也发生过。冯一将怎么奉了刘秀之托,如何想找赤眉军合作等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樊崇听毕,到有些讶异,最近这个刘秀挺火的,不过他是更始的前将军,一向和自己这里没什么瓜葛,怎么会突然要合作?说起来更始的前身绿林和赤眉军其实是一样的,也是造反起家,两家人还真有些共同点。冯一说:“三老,当今天下大势,已经三足鼎立,无外乎王莽、更始和你赤眉。”
“眼下新朝式微,看来这天下,迟早不会是他王莽的。”
樊崇叫手下给冯一赐座,并叫人上茶,冯一一口喝干茶碗的水,润了润喉咙。“更始帝已经兵出洛阳,直指常安,目前新朝重兵,还在荆豫交界处,常安眼见是一座空城。”
樊崇心头一震,他常年在东面,对于西部和西北部的战事,并不十分清楚了解。“这么说来,更始准备代新朝咯?”
樊崇将眼睛翻了下。“更始派我来,就是想和三老商谈。”
“和我商谈?我们不过是流匪而已,那值得更始这么看重。”
“非也非也,三老差矣。”
冯一又喝干了水,倾身道:“绿林赤眉是一家,当年一南一北,一西一东,共举反新朝大旗,现在天下三分,更是理应联合,推翻王莽,共分天下。”
这话说的,让樊崇不由心动,他有些不相信:“喔,难道更始帝真怎么想?”
“前将军此番叫我前来,就是奉更始帝之意,想听听三老的建议。”
“嗯~”樊崇又低下头去,他方才余光又扫到身上一个跳蚤,正在找呢。许久,他又将头抬起,“确实,我们和绿林无仇无怨,反王莽也是大家共同心愿,如果更始这边愿意和我们共分这天下,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话锋一转,樊崇道:“不过更始眼看就要打常安了,这常安城一下,绿林掌鼎的局面已经形成……”他后面沉吟着不说了。冯一眼睛一转,已经明白他的顾虑,连忙宽慰:“三老多虑,如果更始不当你是自己兄弟,一旦拿下常安,直接招安你即可,如果不受招安,大不了你我双方再兵戎相见。”
“与其到时如此,不如大家一起联合,到时候按军功分高下,三老不会反对吧?”
樊崇又问:“如何按军功分?”
“更始想效仿当年汉高祖和楚王之约,”冯一站起来,准备慷慨陈词。“不妥。”
他还未开口,樊崇就连连摇头,“当年高祖和楚王之约,是谁先进汉中,谁得天下,另一人辅佐。”
“如今你说,更始已经兵出洛阳,直指常安,而我,尚在这东部泰山,无论如何我赤眉军的速度,都赶不上绿林,更何况荆豫之处,还有大司马严尤之重兵。”
樊崇脸色突然一变,“莫不是先生借更始之名,前来消遣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