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的本质是债券,是一种由执政机构坐庄担保的信用关系,是庄家承担偿还债务的票据,当一个人对当前社会作出指定的贡献时,就可以获得当前社会执政机构发行的票据,利用这些票据可以转移到社会中的其余个体,以此来实现资源的转换,效率最大化,自由市场会极速扩张。 在一定规模的经济体中,当享受经济体带来的便捷时,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欠下了债务,母婴用品,服装,教育等等等等。 于是所有人被裹挟不得不参加这身不由己的被迫劳动。 加纳看着木桌上明灿灿的特制子弹,并不相信卢卡所说的话。 非要说狄狛做了些什么的话。 在上个时代,那些债务在自由市场中交易,往往会催生出一些利用大量票据进行垄断和投机的人,自由市场只能保证扩张,但不能保证分配,这就是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 随着强权崩塌,象征界崩溃,所有人都得以从这场灾难中解脱。 但不过也是进入了另一个深渊。 债务在如今的末世依然存在,只不过发行方变成了……自然。 特制子弹就是一种……生命的债务。 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产出,只有相互厮杀掠夺,而这把人焚烧至死的凶器,就是……宇宙的债券。 坐庄的人,变成了神之类的抽象概念,当你取悦了神,就会获得奖励。 神的本质是。 令人受苦。 即使有着秩序,也只是暴力集团,救世军是暴力集团,七号营地也是暴力集团,只是互相屠戮而已。 一切都无法重来了。 谁也不能撼动这种至高的体系,在如今的世界中,没有比子弹,更具备说服力的了。 宇宙。 这至强的信用。 由生命的血红与流动着杀戮暴虐的青筋,构成的。 股市。 “你不信么?”
即使是在上个时代,卢卡也是绝巅者之一,虽然不及一些对精神有着得天独厚控制力的暗示,但基于一种笼统概念,多多少少也能感知他人的心绪。 “是你们营地负责人让你来的?”
老实说,卢卡其实并不在乎那对母女的性命,如有必要,完全可以不眨眼睛的将其虐杀,他恪守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在这末世中。 这些深层的事物才真正的得以体现。 “当然。”
“我们准备了一些物资,希望能和你达成一些协议。”
“除了物资外,还可以满足你,我们能力范围的任何一种要求。”
“就算是你想要这里所有人的老婆,也是可行的。”
加纳面无表情的说着。 “是么。”
“你能够替所有人做主?”
卢卡随口问道。 “不是做主。”
“在营地负责人的命令下,是没有人可以违背的,否则被拽出营地,只有死路一条。”
加纳找了张木凳坐下来,眼睛看着桌上的那些卷宗。 卢卡却快速收起。 加纳明白这或许牵扯到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没有多问。 “我说过。”
“没有任何条件,我会无偿消灭救世军。”
“不必多说了。”
卢卡支了支手,让加纳赶紧滚。 加纳目光凝重,不得不萌生了最坏的念头,兴许,他就是救世军的人,已经知道七号营地交不出任何物资,提前踩点,准备做最后的搜掠,时间到了就尽数屠杀。 “总得有个理由。”
“这世道,每个人都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
“无一例外,你一定是为了什么。”
“就算你真的是……同意了刚才那个女人的请求。”
“抱歉,我不是想要激怒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回去交差,而不是模棱两可的协定。”
“那样会让营地里的所有人死于非命。”
虽然加纳也不知道哪种死法更适合人,但相比于对死亡的恐惧,很多人宁愿染上病症后慢慢狂化,也不会自决。 “你很有种。”
卢卡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低级感染者,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一点恐惧也没有,还能保持着冷静和理智说话。 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成为了一种,无趣的东西。 “这就是暴力不进行再分配,回归原初状态的后果。”
“出现了太多像你一样无聊至极的人。”
卢卡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加纳的背后,竹节虫般怪异颀长的手指搭上了他的两边肩膀。 加纳只感觉一阵寒意从肩头通过脊柱直抵大脑皮层,渗入灵魂深处。 卢卡的话过于跳脱以及让人费解。 “正是因为文明被消解。”
“才出现了这么多的狂人。”
“如果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一块,只是保留着执行本能的野兽。”
“将世界上还剩下的物资进行合理的分配。”
“遵从一个管理者的命令,就不会有那么多杀戮,不会有那么多死亡,一切都还能再重头。”
“所以说你会发现。”
“人类最宝贵的品质,并不是勇气。”
“而是忍耐。”
“是即使知道了他们如牲畜般活着,依然能够忍耐,这样才能在至强者的带领下,走向进步。”
“就像是修筑金字塔的奴隶。”
“还有那些死于药物实验的病患。”
“或是所有被医生解剖的尸体。”
“没有他们的死亡,没有他们的痛苦,没有他们的牺牲。”
“我们将一无所有。”
“这些牺牲于正义事业的人,这必要的耻辱,进步的世界,就是文明的丰碑。”
“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必须遵从你的本心。”
“你认为是……勇气令人进步。”
“还是忍耐让人进步。”
卢卡修长到怪异的手指揉着加纳的肩膀,做着按摩,一股无形的威压将加纳彻底笼罩,额头渗出一滴汗液。 “是……” “忍耐。”
加纳迁就着卢卡,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文明社会和这末世炼狱,究竟是哪一个要更加残酷。 “嗯……” “我说过了,你必须遵从你的本心。”
“但显然的是,你欺骗了我,我能听到人的心声。”
“不过,事实上我依然会去消灭救世军。”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会因为玩笑而改变主意。”
“你现在应该已经放心,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么……快滚吧。”
卢卡双手从加纳身上放了下来,加纳如蒙大赦,即是面对外界狂化感染者都没有那么大的压迫力,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 “等等。”
卢卡平淡说着。 加纳顿住身子,有些被吓到。 “忍耐。”
“我的朋友。”
“学会忍耐。”
卢卡说罢后。 加纳离开了他的休息室,关上了木门。 矿室通道内的烛火有些摇曳。 回过神时,背脊的贴身衣物,已经全部被冷汗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