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香见大哥和三哥这么对待李镇宗,况且潘金莲又如此火大,当即便抢身护着李镇宗。 潘金香双臂大展着,急切地唤道:“大哥三哥!大哥三哥!”
潘阳吉和潘阳明根本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仍旧怒气冲冲地死死盯着李镇宗。 场中除了潘氏一门之外,其余人等均是冷眼旁观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洪金燕一面看这潘金莲模样姣好如花似玉,一面品出来潘金莲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她只是双手拿着碗筷,不断夹菜来吃。 此时有个叫做曾广志的潘家小辈站起身来,煽风点火道:“李镇宗这小子缺乏管教,没个见识,为人又不争气。”
“方才六姨娘那四字说的真叫个好!这小子正是命比纸薄!”
潘金莲眼见众人纷纷针对李镇宗,于是便大展风度,道:“我潘六儿性情耿直,有什么便说什么。”
“再说了,我潘六儿到底也是当人家姨娘的,天地良心,我这话是为了他好。”
她旋即又一面拉扯潘金香,让潘金香不要管这事。 潘金香甚是为难,这些亲戚大有要将李镇宗暴揍一通之势,死拦活拦也是拦不住。 六妹潘金莲说得对啊! 她到底也是当人家姨娘的。 既然如此,潘阳吉和潘阳明这两个当大伯的,难道还当真要往死里揍李镇宗一通不可? 可惜了,只怕事实真的就如自己所想。 眼前局势潘金香当真操控不住,一颗心疯狂加速跳动着,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心中甚是酸楚,想道:我……我这个没章程的女人! 便在此时,只听得李镇宗“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涕泪顿时流淌了满脸,哭得身子连连颤抖。 潘氏众人自是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潘阳吉本就不善言辞,暂且不说了。 反倒是潘阳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李镇宗拉出去,要狠狠教训李镇宗一通。 那个叫做曾广志的潘家小辈眼见潘金莲如此貌美如花,实是垂涎欲滴,满心觊觎。 此刻便更加是大放厥词,说着什么,倘若今日不给李镇宗长长记性,那么,李镇宗这辈子势必也就这德行了。 说到底,众人就是拿着为李镇宗好之由,如此这般待他。 李镇宗哭得泪如泉涌,潘金香又本就是个担不住事的,心思单纯,软弱无能。 当下实是不知道能说个什么出来,便给众人跪了下去,一再地为李镇宗求饶。 洪金燕等其余人眼见局面渐渐失控了,但仍旧是冷眼看着,众人对李镇宗自然也是各怀心思。 众人相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都对潘金莲那“命比纸薄”四字念念不忘。 此时,正在房内与李瓶儿相偎相依的武松听见厅内有大哭之声,便立刻将李瓶儿放进暖和被窝里,独自快步从房内走出。 厅中情形他一眼便知,根本无须多问。 看官,这世间本就没什么侠义之心可言。 而且也能够看得出来,武松此人,绝非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之所以会对李镇宗不同,纯粹是因为他前世命运多舛,李镇宗这小子像极了他那无依无靠的前世。 经由那个曾广志一再地重申着李镇宗“命比纸薄”,武松的心思便更加坚定。 他连忙走到李镇宗面前,冲着众人说道:“大哥二姐三哥,你们都是自家人,今日虽是我的大婚之日,但无论如何其实都是无妨的,我不介意。”
“咱们单单只说这李镇宗,李镇宗他少不更事,任凭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们其实都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武松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潘金莲看去。 一月之前,武松在西门庆府上暴打坐地虎刘华彦的那天夜里,潘金莲已将她对李镇宗究竟因何怀恨在心向武松禀明了。 潘阳吉和潘阳明等人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单纯的心思,他们都是看着潘金莲一把屎一把尿的长大成人。 潘金莲于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一奶同胞的妹妹,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既是武松定然要袒护李镇宗,他们定然便要放过李镇宗。 可那两个潘氏小辈均是眼见这六姨娘貌美如花活色生香,均是心生喜欢之情。 死活都不肯放过李镇宗,曾广志更是在武松面前大放厥词。 曾广志这般说道:“武都头,我六姨娘既是你的嫂嫂,我便要叫你一声伯父了。”
“今日之事,须得做个了结。伯父你回房里和新娘好好歇着就是,在一旁拿眼睛干看着也行,休要插手。”
“我曾广志如何做,都是为了我六姨娘,伯父你倘若硬是要插手此事,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倘若你非要执迷不悟,我便与你斗上一场,我曾广志怕什么的了!我在县衙里又不是没人。”
这曾广志只比李镇宗大了几岁而已,早已娶妻,他为人工于心计,他这番话将真实意图藏得很深。 但头脑聪慧之人也能够听得出来,这曾广志不过是依靠拉踩武松来讨好潘金莲而已。 武松又如何听不出来? 他当即一声冷笑,朝着二姐潘金春看去,冷声道:“你养了个有章程的好儿子。”
潘金春闻言,登时脸色大变,心中生惧。 匆匆忙忙拉住曾广志,气急败坏地警告他切莫再次多言。 曾广志却又如何肯依? 他当即竟是撸起衣袖,要变本加厉地大行此法。 他这般说道:“武都头,你武功盖世无人不怕你,但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今日就便是为了我六姨娘搭上这条性命与你恶斗一场,又能有什么干系!你便放马过来,我曾广……” 曾广志话音未落,只听得厅外一人说道:“武都头为人宅心仁厚,当真不错。”
这声音极是尖锐,嗓子却是很粗。 似是男人,又似是女人,令人听在耳朵里,禁不住的寒毛直竖。 在场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纷纷转身循声望去。 武松道:“何人?大可现身!”
厅外那人说道:“一大群年过半百的人,不断难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实在可笑,可笑至极。”
最后这“实在可笑,可笑至极”八字说得嗲声嗲气。 显然是女人的声调,可声音又分明是男人。 潘金莲,潘阳吉,潘金春,潘阳明,潘金月,潘金香等人,在年幼之时经常听见此类声音。 那时他们的父亲潘裁缝尚且还在世,戏园子里不断有服饰活计找到他。 戏台上演绎着一出出帝王将相的戏码。 扮演的角色人物有皇帝,有丞相,有太后,有将军,有宫女,有太监。 潘母对此类声音甚为熟悉,这声音听着还不似捏紧喉咙学唱花旦那般,绝非娇媚做作。 潘母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此时厅外一片漆黑,不知灯笼何时熄了的。 潘母脱口而出:“不假,这是皇宫里的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