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蹦一跳,像是山间奔行的小鹿般快活无比。 那老者身上背着个药篓,不时爬上爬下搜寻着药材,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这片山丘顶部。 距离年青人离开早已不知过去多少年,石镜天天风吹日晒,泥尘早已将它掩埋土中。 可好巧不巧,少女走到这里时,却蓦地好像发现了什么,欢快大叫起来。 “阿爷快来,这里有株洗尘草,《草木原经》里可是说了,这药材能清心定神,向来少见至极。”
老者闻言赶来,沟壑丛生的脸庞上先是冲着少女露出一丝怜爱意味,然后才看向她手指的一束红色小草露出兴奋神情。 “梅梅好眼力,阿爷年纪大了眼神可就不太好使,有这株洗尘草咱们这一趟就没算白跑,没准还能给你备些嫁妆。”
说到这里,老者又狐疑打量四周一眼。 “这些年,大家都说这红石山有诡物出没,咱们还是别再过于深入,万一出点啥事,阿爷可没办法向赵家交待……” 老者絮絮叨叨说过没停,大抵人年纪一大,都会不自觉有唠叨潜质。 少女一听他口中的赵家,顿时娇羞出声。 “阿爷,这跟赵升平那个呆瓜又有什么关系?”
老者笑眯眯看着自家孙女,幽幽说道:“阿爷刚才可没说什么赵升平……” 少女顿时哑然,羞恼的抓起他手臂使劲晃起来,老者被她晃得心都酥了,赶紧求饶。 “行、行,阿爷不说了,阿爷先把这洗尘草采了才安心。”
老者自背篓里取出柄小药锄,手法很是老道将洗尘草挖出来,正在检查着根须损伤的少女却突然惊咦出声。 “咦,这里怎么会有块镜子?”
老者接过她手里洗尘草,随意瞅了眼便不在乎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红石山这些年可是有不少乡亲捡到各种奇石血玉,听说连赵家都已经考虑在此修筑营地,正式开采矿脉…… 哎,你这丫头,一块破石头你挖它作甚?”
向来听话的少女,这回却是好像没听到般,还是自顾自小心扒开泥土将丑陋石镜捡起来。 灰蒙蒙的镜面位置,将她的俏丽面容映照其中,可无数细密小缝又将这张面孔割裂成无数份,看起来反而有些骇人。 少女定定盯着镜面,心神一惘,无数亦真亦幻、似熟悉似陌生的场景在她脑海里迅速流淌。 她明明从来就有经历过这些,可此时却不由自主的泪眼朦胧,手掌好似不受控制般轻轻拂去石镜上的污垢尘泥。 啪嗒,一滴泪珠悄然砸在石镜上,刹那间,镜中丑陋人影仿佛彻底活过来般突然朝少女看来。 目光一交错,轰隆,少女突然捂住双眼痛得蹲在地上。 “梅丫头,你怎么了!”
老者一下子慌起来,赶紧将少女扶起来。 可即便如此,少女却还是没有松开手,她抱着那面石镜就像是发了癔症般,死死不放,泪水如珠琏般串串砸在石镜之上。 “丫头、丫头,你可别吓阿爷……” 老者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仅仅片刻后,少女好像突兀回过了神,赶紧擦拭几下眼泪,强自挤出一抹笑容。 “阿爷别担心,青梅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朝山下若隐若现的观瀑城看去,嘴里呢喃出声。 “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老者长舒一口气,一时都没察觉出自家孙女说话语气就好像变了个人般,气极败坏呵斥出声。 “你这丫头真真不懂事,刚刚那魔怔模样可是吓坏了阿爷,老头子这辈子光顾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不想临进土时还来这么一出。”
老者像是想起了某些伤心事情,眼眶都有些发红。 青梅,或者说盈梅觉醒前世记忆,可并不代表她就忘记这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她又恢复了往日活泼作态,娇憨的将老者手臂搂在怀里,左右摇晃。 “阿爷可别说这些话,青梅还要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不光是青梅,就算没了青梅,那不还有赵家嘛!”
老者还以为她说得是赵升平这个未来孙婿,一时也不由得露出爽朗笑容,连连点头。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阿爷现在年纪大了,唯一的牵挂就是你这丫头,有升平那老实孩子照顾阿爷也放心了!”
见盈梅还是将面破旧石镜搂在怀里,又不悦道。 “这腌渍玩意,你难道还准备将它带回家?”
盈梅嘻嘻一笑,又使出无往而不利的撒娇绝招,老者只能习惯性妥协。 “哎,别晃了,随你、随你,这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咱们就先回去吧。”
盈梅没有说话,簇拥着老者就往山下走去。 只是仅仅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朝记忆中巨大地缝处看去,眉间闪过一丝疑色,那里早已与周边石地连成一片,再看不见丝毫异常…… 许洛还以为这次又需要很长时间。 可没想到仅仅几天后,一朵白莲便在山丘上凭空生出,摇曳生姿,那些悄然消失的符文在空中光芒大作,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许洛心里一凛,灵识下意识就朝观瀑城方向延伸过去。 没过片刻,一道红光便从观瀑城方向电闪而至,落在原来石镜掩埋处。 此时的石镜通体毫光璀璨,好似极品玉石洗去尘垢,露出了本来面目,只是晶莹镜面上却依稀有着几丝鲜艳腥红,刺眼至极。 而原来一直在沉睡的盈兰小人,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正在镜中来回冲撞。 许洛心里暗自叹息,不出意外盈梅这一世肯定又出了意外,也不知这跟那神秘秦玄机有没有关系? 白莲符文嗡得轻轻一颤,正处于符文下方的石镜,不由自主朝下方泥土中沉去。 与此同时,远处观瀑城方向再次亮起一道虹光,朝红石山方向疾速奔来。 就在石镜堪堪重新埋入地底时,虹光已经停驻在山谷上方,露出赵玄虚明显苍老不少的面容。 此刻他眼神满是狠戾,如鹰鸠般四处扫射,可来来回回好几遍下来,却什么气机波动都没有发现。 他再次朝前方遁去,好一会儿才又返回山谷上方,颇有些气极败坏的一掌印在旁边山丘之上。 “盈梅你这贱人还想来祸害我赵家,就凭你那些鬼蜮伎俩,还能瞒得过我这位好大哥!咦……” 正在骂骂咧咧的赵玄虚,突然紧紧盯着刚刚随意一掌击落的地方,那里正冒出点点黯淡红光,在阳光下却格处刺眼。 他一招手红光便落入掌中,竟然是一块通红似血的晶莹石头,却古怪的散溢着丝丝灵性。 赵玄虚眉头微皱,最后浮出一抹不敢置信的欣喜神色。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朝山丘各处随意拍了几掌,砸出一个个几丈深的大坑。 无一例外,坑洞中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血红石头,他终于再抑制不住心中狂喜,大笑出声。 “哈哈,当真是天助我赵家,竟然是一处灵石矿脉,合该我赵家风生水起、兴旺发达,有了这处宝地,再加上云阳那孩子的天赋,赵家不兴旺那都是天理不容。”
许洛感知着赵玄虚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恍然。 这应该就是后来的滴水砚矿脉,赵家也确实如此人所猜测那般,一举晋升为犒京四大家,风光无两。 等到山谷中恢复死寂,那朵白莲又悄然出现。 可这次白光弥漫间,竟然幻化出秦玄机挺拔身影,只是看着有些虚幻。 他伸手将气息彻底隐匿的石镜取出来,在眼前端详片刻后露出遗憾神情。 “可惜时间有些短了,满打满算也才历劫三世,罢了,家里催得厉害,这些许缺陷也只能日后再来弥补。”
年青人顺手自白莲上拔下一片花瓣,朝着石镜上一点,盈兰小人立即露出惶恐神情,可还是被毫不留情的弹了出来。 啊…… 她一接触到空气立即发出阵阵惨嚎,尺许长身影冒起黑烟在肉眼可见的缩小。 年青人眉头微皱,好似嫌这声音有些刺耳,手中花瓣顺手就要斩过去。 可眼角余光落在通体璀璨的石镜上,他又露出一抹罕见怜悯神色,伸手便将盈兰握入掌中,朝着一块祼露出来的血石投去。 “罢了、罢了,能得到这宝物你也算是有几分功劳,便留你灵识不昧,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盈兰身影落入血石中,下一刻这片山丘泥土中所有血石,通通映照出她虚弱身影。 她身上红光肉眼可见的缓缓强盛起来。 年青人再没有多看她一眼,手中花瓣在石镜上小心翼翼雕琢起来。 好半晌后,原本的石镜逐渐变成一枚古怪玉玦模样。 年青人满意点点头,将玉玦放入那还在摇晃不已的白莲中心。 白莲通体一颤,然后花瓣飞速闭合将玉玦收入花蕊,瞬间消失,年青人直到这时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畅快笑出声来。 “正好岚儿前些日子有了身孕,这宝贝正好给她贴身佩戴,这趟绝灵域之行收获当真是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