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顾长生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若是要真如你所猜测那般,那所谓的收割左右不过是些血肉、精气之类邪门事物,那这样看来,御神宗只不过也是个藏污纳垢所在罢了。”
御神宗,许洛终于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就是秦玄机口中拥有生生神石的宗门。 他语气肯定的说道。 “大燕、御神宗!”
顾长生也跟着点头。 “这里被你那玄妙神通禁锢,说出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在外间,你切记不要随意提跟这个宗门有关的任何事情。”
许洛见他神情罕见的慎重,知道这事情只怕非同小可,不过只要想想自己的通明心,好像也没有不能接受的。 顾长生又苦中作乐般笑道。 “其实也就是咱们这些燕人自己愚蠢,其实人家压根也没藏着掖着,不信你把咱们大燕八州的名字连起来读一下。”
仁、中、荆…… 许洛在心里将八州名字打乱默读几遍,然后脸色铁青的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玉、中、荆、地、闲、仁、免、入!”
连起来真正的意思应该是“御宗禁地、闲人免入” 此时连许洛自己都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甘悲哀、痛恨愤怒,当真是百味陈杂! 顾长生这时站起身,还像模像样的拍拍屁股朝不远处小河走去,许洛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时都有些不想说话。 能说什么,两人虽然身处年代不一样,可绝对堪称是大燕最为杰出的那拨人。 可那又如何,当残酷的真相血淋淋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百般思忖、万般挣扎,可最后却还是四个字,无能为力! 河水汩汩而流,静穆无声,倒映出的圆月显得那般皎白无瑕。 这副景象当真是凄美醉人至极,看得一老一少都不约而同有些呆愣,哪怕明知这通通都是虚幻假象,却依旧看得入神至极。 好半晌后,顾长生叹息一声手掌往前轻挥,一架高大水车便出现在小河岸边。 哗啦啦,水车无风自动,将清澈河水卷至半空又当空泼洒。 许洛眼中露出疑惑神色,此刻顾长生肯定不会做无用功,这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你难怪就不奇怪,这近百年为何老夫一直要自囚于这水眼之中?”
许洛心里一震,想到刚刚被他阴死的八斗商会众人,对呀,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下意识满是期待看向老人。 顾长生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看着哗哗不停转动的高大水车,好半晌后才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出声。 “你可看到那些不停转动的叶轮,老夫若是告诉你大燕就是其中一轮你可相信?”
没想到许洛对这等超出这个时代所有人认知的事情,仅仅只是呆愣片刻就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下换成了顾长生满眼的惊讶。 “你这小子当真是个怪胎,若不是老夫几经确认你这具肉身没有丝毫外域气机,几乎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也是外域那些鼠辈偷偷潜入。”
许洛心里狠狠一跳,赶紧出声询问。 “那所谓的外域究竟是何等模样?”
哪怕有许洛封锁气息,顾长生仿佛对外域的一切事情都格外忌讳,甚至连名字都不愿多提,他指了指转动水车。 “你还不明白,咱们这方世界就如同这架水车,绝灵域各处地界国度就如同这时刻不停转动的叶轮。 那你说外域在哪?”
许洛眼中露出恍然神色,下意识呢喃出声。 “心轴?那就不应该说外域,而应该叫内域才对!”
顾长生一愣又看了水车几眼,最后无奈点头。 “你说得对,咱们这荒僻绝灵域才是真正的外域才对! 毕竟怎么看,绝灵域的存在,纯粹就是为了供养内域那些大人们更好的修行,好早日成仙做祖。”
最后这句话明显就是讽刺之言,可许洛只在其中听出无尽不甘愤慨,还有无可奈何,他打量四周一眼。 “那和这水眼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这里究竟又是什么地方?”
顾长生径直走到水车旁边一把将其按住不动,然后指了指中间那些连接着叶轮和心轴的纤细木杆。 “在这!”
许洛眼中终于露出震惊神色,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个可敬老人,这么多年究竟打算做些什么? 他竟然在探究着怎样进入神秘莫测的内域! 当别人还在想着怎样更好做狗的时候,这个老人却在想着怎么了解内域底细。 哪怕家毁族灭,被无数人背叛,甚至连其存在过的痕迹都被那些人生生抹去,可顾长生还是没有放弃。 他宁愿将自己囚禁于这水眼笼牢近百年,只为了那一线希望。 顾长生没有回头,却像是对此刻许洛心里所思所想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老夫可没你小子想得那般光明伟岸、舍己为人,自囚于这水眼更多的还是因为老夫自身缘故,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呆在这死寂之地,老夫若是不找些事情来消遣,只怕早已心神崩溃、彻底疯魔。”
说到这里他朝许洛招手,示意上前些。 许洛走到水车旁边,知道老人这些年肯定发现了什么天大隐秘,想趁这个机会交待自己,赶紧打量着那纤细木杆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顾长生脸上满是感慨神情,可同时眼底深处还有着一丝自傲。 “绝灵域就如这外环不停转动的叶轮,时刻围绕着心轴转动,而水眼就是这些连接木杆。 据老夫这些年探测,通过水眼连接处绝对可以连通两域,只是这条路却是从来没有人走过。 原本你小子没进来,老夫便准备亲自去尝试一番,毕竟时间不多了……” 顾长生一指将木杆点碎,只见那些木屑在某种力量下分成两半,纷纷朝两端席卷,最后又依附在心轴与叶轮之上。 许洛神情慎重,知道这是老人在展示自己推测出来的水眼变化。 他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画面,贪婪将所有变化尽数记在心中。 顾长生眼中露出一抹决然,还有着好像刻在骨子里从来没有褪去过的骄傲。 “老夫倒是真想去看看,那所谓的内域、宗门是不是真就强大到无可匹敌,那些鼠辈究竟又凭什么能在无尽岁月中如此压榨、欺凌我等?”
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百多年前,那悍然对着内域说不的峥嵘岁月,老脸上尽是意气风发,还有着无数不甘愤怒。 可许洛想到他刚才不经意提过的一句话,心里一紧下意识询问出声。 “前辈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顾长生一听这话就愣住了,遂即刚刚涌现的豪迈激昂,仿佛都被这句话粉碎得干干净净。 他高大身形凭空有些佝偻,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一挥手将水车散去,然后朝着不远处怎么也无法彻底汇聚成形的顾府走去。 “事到如今,咱们爷俩能在这里相见本就是天意如此,你跟我过来一看便知。”
许洛跟着他走到还在虚实变幻不定的巨宅之前。 顾长生一出现,巨宅便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黑光陡然大作,然后就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凝固成许洛曾经见过无数次的顾府。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顾长生领着许洛走进宽阔院子。 刹那间,如同鬼宅般的死寂院落瞬间活了过来。 风起叶落、草木齐欢,刚刚还凝在半空的瀑布从高大假山上哗啦啦流下,下方水潭在力道冲击下荡出一层层涟漪,缓缓扩散至岸边。 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稚嫩声音陡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爷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烟都快被憋死了!”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矮小身形出现在旁边秋千上。 秋千立即自发上下起伏,小女孩下意识发出一阵如银铃般欢快笑声,可她眼角余光扫到正一脸尴尬站在顾长生身后的许洛时,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你、你这坏人,怎么会在这里……爷爷,就是他打得小烟好疼,你快帮我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