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苏河透过马车的玻璃，看到外面跪着要钱的农民。 他询问道:“价值数千万两的商票，全部都是欠农民的钱吗？ 咱们大华农民能这么富裕，被欠下数千万两的欠款。”
陈贞慧连忙解释道:“陛下，商行欠农民的欠款，大部分都在十两银币以下。 臣预计总额大概在八十万两银币左右。 商票的主要额度，大部分都是商行之间互欠。 很多都是三角债，处理起来极为麻烦。 顺天府大理寺这段时间，有八成的案件，都是在处理商行之间的款项纠纷。”
皇帝苏河听到这里，他露出笑容，这个数额与他想的差不多。 只是京城周边的菜农，还是接受商票欠款的菜农，怎么可能让人欠下数千万两银币的债务。 菜农把他们所有资产卖掉，都凑不齐这么多的银币。 皇帝苏河吩咐道:“ 商行与农民的纠纷，主要案值都在十两以下。 你们顺天府尽快介入，让商行尽快解决十两以下的商票。 为了十两银子，喝出一切来要账的农民，他们的事情必须优先处理。 你们顺天府暂时先不管商行之间的纠纷。 无论是变卖商行的资产，还是让商行东家出钱。 农民欠下的商票，要全部让这些商行足额兑换。”
皇帝苏河看着外面的农民，这其中一大半的农民，身上都穿着带补丁的衣服。 手握十两以下商票的农民。 他们全指望靠种地，挣那点活命钱。 这些钱是维持他们生存必须的资金，一旦被断绝，就会变卖牛羊典当家产，走向破产的边缘。 一无所有的农民被逼急了，他们什么事都敢做。 官府必须优先维护，这种弱势群体的利益。 具有数万资产的商人，他们的被欠下数千两银币，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死。 顺天知府陈贞慧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 事情有轻重缓急，解决农民问题，其他的问题都好处理。 他拱了拱手说道:“臣这就安排下去，让这些商行优先偿还农民的商票。 无法偿还的商行，顺天府会强制变卖他们的家产偿还。 臣会尽全力解决这件事，安抚这些农民的情绪。”
皇帝苏河嗯了一声，顺天知府陈贞慧理解的很到位。 他看到陈贞慧知府刚要下马车，召他回来询问道:“陈知府，你是否了解商票事件的始末。 为什么京城之中，大量采用商票，规模都有数千万两之多。 难道商票比银币还好用。”
陈贞慧刚刚转过的身躯，再次转了回来。 他恭敬的介绍道:“陛下，相关情况臣也有所了解。 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导致商会大量使用商票。 商票肯定没有银币好用，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银币太少。 除了少府旗下的公司，一些小的商行很难从银行兑换到足额的银币。 银币就很稀缺，市面上的铜币比银币还稀缺。 这些商行与农民和小商人做生意。 他们需要大量的铜币，银行供应到市场的铜币，根本无法满足市场的需要。 前些年市场不算繁荣，商品主要集中在某一个地区。 布匹和粮食都能充当钱币的作用，铜币紧缺还不像现在这样严重。 随着铁路的建设，全国各地的商品，很容易就销往其他地区。 再加上军方收购大量的铜，导致市面上的铜严重缺乏。 银行放出来的铜币，每年都减少很多。 商品流通变快，商品的价格随市而动。 以物易物的交易，因为商品价格快速波动，导致这种交易方式无法取代钱币的作用。 开始有商会被逼无奈，他们就以自身为信誉，通过发放商票的方式，逐渐积累欠款，给这些人兑换银币。 这家商会成功之后，全国的商会争相模仿。 商会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那就是这样操作之后，他们可以省下一大笔资金，挪作他用。 商会从银行贷款，需要极为麻烦的手续，还要付出大量的利息。 通过商票，等于向其他人借贷，又不用付出利息。”
苏河听着陈贞慧知府的讲述。 他知道商票出现的重要原因，那就是市面上出现了钱荒。 这些商人因为缺乏铜币和银币，不得不用商会自身的信誉担保，创造出商票。 市面上缺铜，苏河知道具体原因。 一个原因是大华王朝，铜矿的主产区是云南。 那里还没有通火车，道路又难行。 哪怕是采用蒸汽机技术，加快铜矿的开采速度。 这些铜矿也无法满足，大华国内庞大市场的铜币需求。 另一个原因，大都督府后勤部一直在备战，采购了大量的物资。 其中制造子弹和炮弹的原料铜，一直是后勤部大批量采购的原料。 很多铜矿还没有被开采出来，就已经被后勤部订购。 皇帝苏河诧异的询问道:“铜币缺乏真理解，银币应该不会缺乏。 国内有很多之前无法开采的银矿，蒸汽机出现之后，它们变得可以被开采。 倭国每年也会让国内运来大量的银子，用于铸造银币。 吕宋岛还发现一座大银矿，再加上我们从西方人手中缴获的银币。 这些银币简单熔铸之后，已经被投放到市场。 现在市场银币怎么会缺乏的这么严重。”
陈贞慧知府听到皇帝苏河的话。 他苦笑着说道:“陛下，咱们国内能从外界获得大量的银矿。 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渠道，就是西方来的商人。 朝廷把西班牙商人、荷兰商人、葡萄牙商人拒之门外，这个渠道基本断绝。 国内随着蒸汽机技术和机械加工的进步。 生产出来大量的商品，包含百姓的衣食住行等各方面。 市面上的银币，能把生产出来的商品全部购买。 这样商品才能正常流通。 现在的情况，大量商品被积压在商会的仓库之中。 百姓想要购买商品，他们却不舍得花手中的银币。 因为随着银币流通量的减少，银币在不断增值，能购买更多的商品。 朝廷前段时间，已经发现这个问题，在市场上投入大量的银币。 但百姓受到之前的刺激，他们用物资换取到银币之后，全部储藏起来，不让这些银币流通。 这样一连串反应，导致很多商行无法维持。 京城的情况还不严重，只是刚刚出现这种迹象。 我之前在辽东担任知府，那里的情况更加严重。 很多百姓手里有银币，他们绝不会拿来买东西。 而是用银币衡量手中东西的价值，再与其他人以物易物。 不是必需用银币购买的商品，百姓现在绝对不用银币购买，他们等待银币升值。”
苏河听完陈贞慧知府的介绍，他摆了摆手，让陈贞慧尽快解决外面的问题。 他乘坐马车返回皇宫，在马车内苏河思考着，今日碰到的情况。 大华王朝现在的情况，明显是经济危机的前兆。 苏河本以为大华王朝产生经济危机的原因，是缺少原材料和市场。 工业生产的大量商品，找不到销路，只能积压在仓库之中。 这个原因也是推动苏河，驱使大华王朝，积极向外扩张的主要原因之一。 苏河预料到东西方贸易断绝之后，大华国内会出现钱荒。 他在之前已经做出一些应对方法。 谁能想到百姓太过害怕，把手中的银币储藏起来。 导致钱荒的程度，远超之前的预料。 市面上已经因为铜币和银币不足，导致很多商行艰难的生存。 皇帝苏河赶回皇宫的同时，他命令通政司的官员，传旨给少府令李天魁。 让李天魁详细整理大华王朝的商业情况，特别是与钱币相关的资料，尽快入宫觐见。 ……………………………… 少府令李天魁接到传旨官传达皇帝陛下的旨意。 他立刻指挥自己的师爷们，在少府的资料室，不断翻找着相关资料。 李天魁不断看着旁边的座钟。 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好像催命符一般，催促着李天魁。 他看到师爷们行动很缓慢，大声喊道:“我们没有时间查找所有资料，只找主要地区的资料。 京城、江南、广东三地资料为主，辅以汉中、南洋和东北这三地的资料。”
师爷们得到李大人详细的指示，他们找寻资料的速度很快。 少府令李天魁抱着师爷们找到的资料，坐在桌子上不断翻看资料。 他把重要的数据记下来。 他整理好数据之后，用钢笔以及快的速度，写完一份奏疏。 少府令李天魁拿着写完的奏疏和相关资料，乘坐蒸汽汽车赶往皇宫。 他来到皇宫之中，抱着奏疏小跑向乾清宫。 少府令李天魁肥硕的身躯，却跑的一点都不慢。 跟随在他左右的麒麟卫士兵，都需要认真跑，才能跟上李天魁的脚步。 李天魁来到乾清宫，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向下快速流淌。 李天魁脸色赤红，张着大嘴不断喘粗气。 他就是这副模样，被周方志迎进乾清宫。 李天魁看到皇帝苏河之后，立刻鞠躬行礼道:“臣接到陛下的旨意，立刻带着相关资料赶来皇宫。 陛下让臣带来关于钱币的资料，臣对于市面上的钱荒现象也有所耳闻。 这是臣针对这一现象，写的奏疏。 一些浅见，请陛下审阅。”
皇帝苏河看着李天魁的样子。 他吩咐道:“给少府令赐座，准备一壶热茶。”
苏河翻看李天魁带来的资料。 少府旗下的公司遍布全国，市场上的风吹草动，少府都能及时感受到。 这些公司有专门的人员，每月都会向少府汇报相关情况。 苏河看着这份资料，他的眉头不断皱起。 他从这份资料上能看出，钱荒的规模和严重性，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少府在有些地方，用钱都无法买到东西。 这是因为经济崩盘，相关的公司已经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生产。 这种现象，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钱荒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再拖延下去，会有大量的公司破产。 很多地方农民，他们除了种植粮食之外，也会种植经济作物，饲养一些家畜。 这些公司破产之后，会导致农民和手工业从业者大量破产。 大华王朝出现经济危机，全国都陷入萧条之中。 苏河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大华王朝蒸蒸日上，税务局每年能收到大量的税收。 这些税收才是支撑大华王朝，不断向外扩张的动力。 大华王朝一旦陷入经济萧条，税收肯定会断崖下跌。 大华王朝别说再快速向外扩张，维持现在的势力范围都很困难。 哪怕是大都督府将领们，推动大华王朝扩张。 没有经济实力的支撑，那也是有心无力。 没有钱，占领的地盘无法治理，那就是累赘。 大华王朝占领的很多地盘，都无法产生收益。 有些地方，只有地缘利益，没有经济利益。 有些地方需要持续不断投入多年，才会变成膏腴之地。 大华王朝进入全国经济萧条时，这些地方只能放弃。 苏河看向李天魁写的奏疏，这上面罗列京城、江南、广东这三个富庶地方，钱荒的严重程度。 汉中、东北、南洋这三个典型的边疆地区，钱荒的严重程度。 除了南洋地区是金矿的主产区，那里又是海贸最活跃的地区。 南洋地区没有被钱荒影响，其他地区的钱荒很严重。 越是经济贫乏的地区，百姓囤钱不交易，钱荒的问题越突出。 汉中某些地方甚至出现，百姓把银币装在罐子里，埋藏在地下。 很多地方恢复了小农经济，不再进行商品交易。 少府令李天魁也提出三种治理钱荒的政策。 他写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加大银币和铜币的铸造数量，彻底解决钱荒。 中策是严查百姓囤积银币和铜币，让被储藏的银币和铜币，释放到市场之中。 下策是学习大明宝钞，发行大华宝钞。 商行能发商票，还有百姓接受，朝廷发行宝钞，肯定能有人接受。 苏河看着李天魁的奏疏，下策是他最满意的政策。 现在大华王朝出现钱荒，就是市面上的钱，它已经无法买下市面上所有商品。 钱作为一般等价物，它的数量必须和市场的资产价值相等。 只有发行纸币，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 让这次钱荒不至于演化成全面的经济衰退。 皇帝苏河赞许道:“少府令，你的建议很不错，朕立刻召开御前会议。 朕与百官商议，你提出来的钱荒解决政策。”
李天魁正喝着茶，他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他临时写出来的奏疏，防范陛下的斥责，怎么得到了陛下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