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多，东来顺的一间包厢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妈终于开始试着再让沈奕便宜点，可惜沈奕就是油盐不进。曹妈似乎也认了，优雅的喝了口茶水，突然问道，“小奕啊，你是济阳人对吧？”
嘿，这是不放心，想要探我底呢！沈奕明了，可这也正好是他不怕曹妈不接受的最大底牌，要知道，这可是家用电脑刚兴起的〇二年，五十多台价值将近三十万的电脑啊，要是没有个知根知底能拿捏的住的熟人，就他们家这种不懂行的，还真就宁可多花点儿钱在济阳本地购买，也不敢到上津买便宜货。“对，我爸妈是济矿下属嘉丰机械厂的双职工，老阴过年的时候还去过我家玩呢！沈奕落落大方的坦然自己的家世，还暗示殷洪涛认门，他跑不了，果然，一听这话，又看殷洪涛配合的点了点头，曹妈才笑道，“行。既然小奕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孙姨就不多说什么了。5150就5150吧，但阿姨我有一个要求。”
“您说。”
“我要你签字负责，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
“那就好，但我要把丑话说前面，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孙姨啊！”
“您放心，我一定做的漂漂亮亮的，亮子就等着发大财吧。”
“呵呵，那就借你吉言了。”
“肯定挣钱，这会儿网吧可是最火了，之前我们也装过一个一百台的网吧，如今一天净赚五六千，老赚钱了！”
沈奕撒谎都显得十分真诚，反倒是让曹妈有些惊讶，“真这么赚钱吗？”
这时候，早已乐的满脸笑容的曹亮插嘴道，“真的，妈，前阵子我自己过来的时候去过这里的网吧，天天爆满，就连晚上都没空位置，绝对赚钱。”
“行吧，小奕，一会儿咱们就去你们店里签合同，下午我还得赶回去！”
“好的孙姨，我这就打电话让店里准备合同，等咱们到了直接签字就可以！”
有了曹妈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众人赶回中环，便由沈奕和曹亮代表双方在已经改好的合同上签字，曹妈很精明，还让高顺在上面签了字，盖上了金鑫数码的公章。这里就不得不说了，很多人买东西的时候就只注意主件的价格，反而忽略了那些不显眼的小零碎，就像网吧配套的网络设备，以及网线耳机之类的，实际上这些单价不算高的东西，利润率却远比电脑整机高的多。这样一来，五十四台电脑总价278100元，服务器8630元，路由器、交换机、布线盒、网线、水晶头，还有卡钳之类的工具，以及曹亮后来非要额外添加的电子收银机，这些加起来又花了18470，总价也达到了305200元。沈奕爽快的给抹了零头的200，总算是让曹妈脸上露出了笑容。“孙姨，回头我也会跟着过去，另外再多带几套散件，一旦有问题，直接现场就换新，也不用等着再从上津发货了，保证网吧尽快开业赚大钱！”
签了合同，沈奕终于用出了最后一招，意外惊喜！这也是能让客户心态由“勉强接受”转变成“不吃亏”的关键，不吃亏的话，心里自然就舒服了，后面组装测试的环节也就少了很多麻烦。当然，沈奕这个意外惊喜真的很贼，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慷人家之慨，就是吃准了曹家母子不懂行，根本不知道沈奕多带的那几套散件都是分销商答应给提供的，只要回头把未使用的或者替换下来的坏件还回来就OK，几乎没有成本。至于跟着回去，那还不是必须的，他沈奕可是在合同上签了字的，不去盯着，万一出了什么事，谁特么负责啊？所谓无奸不商，不外如此！但曹妈不知道啊，闻言顿时一脸惊喜，颇有些占了小便宜的样子，甚至还拍了拍沈奕的胳膊感谢道，“真的？那就太感谢你了！回头等网吧开业了，一定要让亮子好好招待招待你！”
沈奕也笑了！合同签了，接下来自然就是付款了，照规矩，先付50%的货款，然后商家备货，等货齐了就验货，然后再支付45%，剩下的5%要等网吧建成测试没问题之后再付。不过，这时候国家虽然刚出台了“银行卡联网通用314目标”，但异地，尤其是跨省之间还没联网，电汇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所以早就细心了解过的沈奕，怕耽误时间，之前就在电话里跟曹亮说过这件事。可真当曹妈从包里拿出十五把老人头的时候，沈奕依旧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笑话，沈老男人上辈子可是背负着三百多万的各种债务，还能在乎这十几万块？关键是这里面可是有他的四五万啊，这年月足够在北平二环内买下十几个平方，在济阳市甚至能买下一套五六十平米的两居室了，这对于一个深切体会过房奴感受的老男人来说，想不激动都难。“那，第一笔货款，152500，你点一下。”
曹妈又从包里点出2500，连同那十五万一起推到沈奕面前……下午，曹妈走了，人家是开车来的，带司机的那种，但沈奕没有去送，他忙着拿钱备货，还要联系货运车辆，还得是厢货，所以根本顾不上。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跟曹亮，殷洪涛找了家有包厢的饭店吃饭，不过曹亮看上去远没想象中的开心，寻思一下，沈奕就明白了，等酒足饭饱之后，找了个机会对曹亮道，“亮子，你妈实在是太厉害了，愣是压价到了5150，你看这……”沈奕没有把话说透，但曹亮秒懂，顿时笑道，“没事，奕哥，五十就五十吧。不过，你也挺厉害的，要不是你，怕是网吧都开不成，我还得感谢奕哥才是，来，我敬你一杯。”
沈奕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作为一个情商颇高的过来人，自然要做些什么，于是眼珠一转笑道，“既然兄弟你这么通情达理，那我也不能白让你喊声哥，回头哥额外送你一个罗技极光飞貂，限量版的，保证你玩CS爽翻天。”
“真的？牛逼！那就谢谢奕哥了！”
看着曹亮恢复喜笑颜开的样子，沈奕也笑了，这孩子还是年轻啊！翌日上午十点多，沈奕接到了分销商们接连打来电话，说是货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货，沈奕连忙联系厢货那边，等车到了，就在中环市场前停车场上开始验货，然后装车，等验货完毕，支付完尾款，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而在此时，沈奕的个人银行卡里，已经多了小四万，剩下的一万五千多尾款里，还有他的一万块，不过，他还得支付高顺三千，运费两千，最后差不多能净赚四万五。沈奕很开心，但劳心的事儿过去了，接下来就该劳力了！十五号上午八点多，沈奕、曹亮和殷洪涛三个押着两辆厢货赶到了济阳，卸货这种事儿，自然有司机和曹亮事先找来的朋友去干，这仨货则跑到济阳有名的王府花园酒店来了一套不拔剑的大宝剑，然后就在里面开了间房让沈奕和殷洪涛补觉。真正开始干活，已经是当天晚上了，对于电脑硬件组装，系统安装，沈奕还可以，但说到网络布线与网络设备安装调试却是不怎么在行，好在曹亮有个在移动公司机房上班的朋友帮忙，终于在月底前安装调试完毕，接下来再烧两天机，等六一正式开业，沈奕就能拿到尾款了。没活可干只等拿钱走人的沈奕，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呆在网吧里和其他人一起昏天黑地的玩游戏，毕竟是个老男人了，心境不同，对电脑游戏，玩两把也就算了，多了就烦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走走曾经走过的道路。这样想了，他就这么做了，给曹亮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沈奕便独自离开宾馆，然后就在济阳城里整整转了一白天。沧桑的火车站，破旧的汽车站，到处洒落着纸屑垃圾袋的街道，还有充满回忆的高中，在上津的时候还好，毕竟是直辖市，哪怕是〇二年的时候，也有不少高楼大厦，临海路步行街甚至跟二十年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回到济阳这种四线城市，那种破落的年代感却是格外的强烈，突然之间就让他产生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距离与陌生感。入夜之前，沈奕回到济阳学院附近，他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什么胃口，但肚子咕噜噜的抗议与本能的饥饿感却让他不得不找些食物充饥，无意间看到一家卖包子小米粥的店铺，想到馒头咸菜配小米粥的味道，沈奕便抬步走了进去。“给我来四个小花卷，一碗小米粥，再来个鸡蛋。”
沈奕来到里面的柜台前点餐，小米粥和鸡蛋都是五毛，小花卷四个一块，总共才花了两块钱，还有四种咸菜免费吃。“诶？”
正当沈奕端着自己的东西四下张望寻找座位时，左边一桌面朝他坐着的一个女孩却是盯着他惊疑一声，沈奕此时也正好看向对方，那是一个身穿红白运动服，梳着马尾辫，瓜子脸，凤目柳眉的清秀女生，只是这个年代的女生哪怕长的再好看，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土气。关键是，自己似乎根本不认识啊，是不是认错人了？就在沈奕满怀疑惑的时候，那女生却是惊喜的笑道，“沈奕？”
“你是？”
沈奕微微皱眉，对方能喊出他的名字，显然是认识他的，可他却死活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看到沈奕的反应，女孩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但立刻又皱了皱琼鼻，然后一脸不悦的质问道，“怎么？三四年不见，你就把我忘了？”
“你到底是谁啊？”
沈奕最烦别人让他猜了，顿时语气变得有些不耐。“好你个沈噫噫，竟然连我都给忘了！你死定了！”
“我操，你是……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