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人一根兔腿,啃的屋里头香味四溢。 “兔腿好说!山里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您就是在这吃一辈子,也管够!”
老刘热情的道, “还要吗?俺叫婆娘再做两条来!”
徐风雷连忙摆了摆手,含糊道: “够了够了,夜宵吃太多容易得糖尿病……”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老刘憨憨一笑,应了一声,随后退出了房门。 实际上,他家里就两间卧房,一间给八旬老母住,剩下的就是徐风雷和孙思邈住的这间。 这也意味着,他和婆娘就只能在堂内打地铺了。 但即便如此,老刘也甘之如饴。 …… 屋内。 徐风雷吃得满嘴流油,将兔腿啃的只剩下骨头,而后嗦了嗦手指。 “你瞧你这吃相……”孙思邈鄙视道,“你要是老夫弟子啊,早就打手了。”
“嘁,这有啥?”
徐风雷满不在乎的道,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炕,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握在手心里念念有词。 “嗯?你作甚?”
孙思邈咬下一块兔肉,好奇的道,“占卜么?你占什么?”
哗啦! 他话音刚落下,徐风雷手中的铜钱已是扔在了炕上。 六枚铜钱略有分散,但还是排成了一列。 孙思邈定睛一看。 “阴阳阴,阳阴阳,有字的是阳,没字的是阴……是这么看的吧?”
他喃喃道, “这什么卦?”
徐风雷扫了一眼,笑道: “上水下火,外险内明,此六十三卦,水火既济卦也。”
“有何意义?你卜出什么来了?”
孙思邈连问道。 他虽是专精医道,但对玄学也颇感兴趣。 “秦末时期,季布藏于周家,卜得此卦,遂遇汉高祖刘邦也。”
徐风雷神秘笑道, “接引至矣。此卦面见君王之象,亦受尊敬之象也。”
“我等的人,他快来了。”
孙思邈:“???”
老孙头满头的问号,这小子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呢? 他正欲细问,却忽的瞥见窗户外有一张人脸,顿时吓了一跳! “谁?!”
孙思邈惊道。 烛火明灭之间,那张脸稍稍清晰了几分,是个稚嫩的孩童。 “老爷爷,我想学医。”
那孩子的瞳孔漆黑如墨,目光炯炯的道, “求你收我为徒,我给你磕头了……” 话音刚落下,他的脑袋就冒了下去。 孙思邈起身往外一瞧,那孩子竟是在墙根处砰砰砰的磕头。 “诶诶诶,孩子,别磕了别磕了……” 孙思邈探出脑袋连道, “你先起来,起来,进来说话。”
那孩子顿时起身,朝着屋门砰砰敲了两下。 “谁啊?”
“啊……是小林子啊,你放心,我没忘记,明儿一早啊……” “啊?老爷爷叫你进来的?”
“……” 屋外短暂的交谈后,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吧。”
孙思邈道。 吱呀一声,老刘带着那孩童走了进来,一脸的无奈。 “孙先生,这孩子他……” 噗通! 孩童顿时朝着孙思邈一跪。 “老爷爷,你收我为徒吧!我想学医!”
他仰头望着孙思邈,目光坚定而又清澈。 “你这孩子,怎么……”老刘见状,上去想将他拉起来,却被孙思邈挥手拦下。 “无妨。”
孙思邈露出慈祥的笑容,朝着那孩子笑道, “你叫小林子,是吧?”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想学医吗?”
小林子抿了抿嘴。 “我爹死了。”
他低头道, “我要是会医术,他就不会死。”
“所以我想学医学,这样我奶奶和我娘,就不会也死了。”
老刘:“……” 他人傻了。 这个回答也太……直白了吧。 徐风雷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笑而不语。 “原来如此。”
孙思邈恍然,点头道, “这个理由,老爷爷我认可。”
“但学医是很苦,也很看天分的一门技术,它不但要你熟背各种医典,还需要跋山涉水的找药材,更需要临危不乱手不抖的动手能力。”
“老爷爷身边很多的门徒,学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医术都还很平庸,没有为人看病的资格呢……” 小林子闻言,立即摇了摇头。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他将头磕在地上,倔强的道, “求老爷爷传我医术!”
孙思邈轻轻抚须。 “此子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如收了吧,反正你徒弟那么多,多一个也无所谓。”
徐风雷打趣道。 孙思邈翻了个白眼。 “老夫现在收徒不比以前了,教徒弟是要付出心血的,这也就罢了,但教了学不会,不是吃这碗饭的命,白白耽误青春年华,这才要命。”
他摇头道, “要吸取以前的教训呐……” “现如今,想要老夫动收徒的心思,得多方面考察,光靠一颗不怕苦不怕累的心可不够。”
徐风雷微微颔首。 老孙头这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胡乱收徒,想找个真正的衣钵传人了。 “孩子,你先起来。”
孙思邈将小林子扶起,抚须道, “你想拜我为师,这不是不可以,但需要通过我的考察。”
“若考察通过,我便收你为徒,传你医术;若无法通过,那便没有办法了。”
“总而言之,老爷爷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小林子闻言,脸上顿时绽放惊喜之色! “真的吗?”
“师父!”
他二话不说,又邦邦磕上三个响头! 徐风雷心中大呼这小子上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师父就先喊上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孙思邈笑道,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耽误了休息。”
“嗯!”
小林子重重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这孩子,还真是心思纯粹。”
孙思邈见他来去如风,干脆利落,心中已是起了几分喜爱之情。 他收徒,最看重的就是品质! 而纯粹,无疑是最佳的品质,从这方面来说,小林子已是过了第一关。 “老刘,这孩子怎么回事。他爹没了?”
徐风雷问道。 “这……” 老刘迟疑了一下,而后轻叹道, “说起来,也是一个苦命的娃。”
“他爹是钻林子打猎的好手,所以绰号叫林子,身手很好,但前几天他钻林打猎的时候,不留神跌落深水潭子里去了。”
“林子他走地厉害,却不会水,差点淹死!一同去的汉子好不容易将他救下来,原以为救活就没事了,可当天夜里他却起了高烧,浑身打颤,也不出汗,状若疯癫,摁都摁不住!”
“没过两天,就死了……” 孙思邈神色一凝。 “寨子里人都说他是冲撞了深潭里的水鬼,被水鬼附了身夺了魂魄了!”
老刘摇头道, “这不,明天他头七刚过,咱村里人得给他去山上下葬,我也是抬棺人之一。”
寨子里人本就不多,谁家出点事,自然是要全寨一起帮忙才行。 “水鬼?”
孙思邈若有所思的看向徐风雷,努嘴道, “你的业务范畴?”
徐风雷白眼一翻。 “我的业务个屁!不汗出而烦躁不止,大青龙汤主之。”
他没好气的道, “你搁这儿考我呢?”
“此人定是受了寒潭的寒气侵逼,发不出汗来,自然烦恼抓心,因寒邪已经侵肺。”
“老刘,我问你,他是不是死之前还一直抓心挠肝,胸膛都要抓破?”
老刘一听,顿时惊的连连点头! “对啊!您怎么知道?!”
他忙竖起大拇指,钦佩道, “您真神了!”
“林子他死前的确一直在挠心,把胸膛里的皮都挠破了!血肉都翻了出来!”
“也正因此,大家才认为他是被水鬼给害了,否则哪有这样的怪病,还带自残的……” 孙思邈微微颔首。 “你师父教的不错。”
他赞许道,“的确是此症,大青龙汤是发汗效果最强的方子,一贴下去准汗如雨下,病自去矣。”
徐风雷轻哼一声,不予回应。 “难怪这孩子想学医啊……” 孙思邈感慨道, “若是老夫早七日前来,或许他的父亲还有的救。”
“只因寨子里没有良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痛苦而死,还被人以鬼怪害命之说论之。”
“他今天看到老夫行医救病,有此朴素的心愿志向,也是情理之中。”
话语间,他更是多小林子多了几分怜悯。 心里头已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原来真是病啊……” 老刘听二人交谈,这才恍然,不禁叹道, “我们愚昧,还以为是鬼怪害人,做了不少驱邪的法事……” “明天我就去跟寨子里的大伙们澄清,这是两位先生说的话,大家肯定都相信!”
徐风雷点头。 是该澄清,不能让人家死了,还被人嫌弃晦气不是? “孙老先生,小林子这孩子乖得很!求您收了他吧!”
老刘忽的躬身恳求道, “他一定能学好医术的!”
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孙思邈收下小林子当徒弟。 这样,他们寨子里就能有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了! “……老夫会考虑的。”
孙思邈思忖再三,还是没有贸然做决定,挥手道, “好了,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徐风雷忽的补充道: “明天下葬,我们也一起去看看,我这人就爱看人下葬。”
老刘:“……” 这是哪门子特殊癖好? “好。”
他应了一声,转身为两人关上房门,回堂内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