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礼物”十分直接,垂着纱幔的凉亭,能映出人面儿的大理石圆桌,十杯一字摆开的清酒。小童道:“这十杯酒水里只有一杯无毒,请苏二小姐选出来,喝下去即可。”
苏懿撑着头问那小童:“你且先告诉我,我这么做了,有什么好处?”
“嗯?”
那小童没理解苏懿的意思。苏懿绽然一笑:“总不能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些事儿,结果干完了啥回报都没有吧?”
那小童顿了一下,才道:“先生说,如果您能顺利过关,就让您见他一面。”
苏懿起身就走:“哎呀,不玩了不玩了,这关太难,我怕会被毒死!”
心里轻嗤:他家先生到底是如来佛祖还是皇帝老儿,见一面还得这么多名堂?轩辕冽拉住她,似刀薄唇一勾,轻轻启开:“你若能过,爷就告诉你,爷跟魏国公说了什么。”
苏懿斜眼瞥他,轻声哼哼:“你当我傻?我难道不会回去问老爷子?”
轩辕冽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嘴角:“你以为魏国公会跟你说?”
苏懿眉心一蹙。老爷子是疼她,可她还真吃不准他会不会告诉她。且从老祖宗今日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已经被轩辕冽说服了。所以这家伙,到底说了些什么,才会让态度坚决的老爷子和老祖宗都改了主意?心里那股子好奇心就像是猫爪子一样,一直挠啊挠啊,挠得她难受。她考虑了一会儿,招手让洛英过来:“我喝不了太多酒,到时候我选出来,你喝。”
洛英习惯性地咧开白牙嘿嘿地笑,笑里却有一丝忐忑:“苏二小姐不会选错吧?”
毕竟只看着她给过他们爷一剂药方,就再没见她出手过。“凭运气吧。”
苏懿回答得敷衍,听得洛英却一阵心惊。他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么?苏懿端起每杯酒,左闻闻,右嗅嗅,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挠头,看起来颇为苦恼的样子。洛英瞧着她那表情,是越发地没底了。没过多久,苏懿像是确定了什么,直接拿过那装酒的酒壶,盖子一掀,竟将那十杯酒全倒了进去,混合均匀!洛英立马拔腿就溜,速度奇快,却被轩辕冽伸手一抓,再不能动弹。“爷~~”洛英都快哭了。苏懿直接抓着酒壶走了过来,伸手捏着洛英下巴,哄小孩子似的道:“别怕,不就喝点酒么。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指不定你喝上一口,就真的去见佛祖了呢?”
洛英抽了抽嘴角,瞬间生无可恋了。十杯酒水,一杯没毒。指不定运气好,还能选到没毒的那杯呢。可十杯酒水全混在一起,这是想都不用想,肯定有毒的了!苏懿像是把对轩辕冽的怨气全撒在洛英身上了,愣是逼着他喝完了整壶酒。等酒壶变空,她的心情也变好许多。真是舒坦!那小童笑眯眯地朝苏懿半躬着身:“恭喜苏二小姐再次过关,这边请。”
洛英抠着舌头还想把酒水吐出来呢,一听这话,顿时满头的问号。唉?这就过关了?轩辕冽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更是莫名其妙了。苏懿招手让他过去,笑嘻嘻地问他:“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没事儿?”
洛英点头。苏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告诉我阿吉的事,我就告诉你原因,怎样?”
“阿吉?”
洛英眼神怪异地看了苏懿一眼,却还是开了口,“阿吉是我们在科尔察山脉底下一个小村庄里捡的一条狗啊,那村子被屠一个没留,就剩那条狗了,结果因为太老了,带回去养了没两天就死了。苏二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轩、辕、冽!苏懿回过头咬牙切齿地瞪着轩辕冽,那腮帮子都被咯得有些疼。轩辕冽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人蠢,怪不得别人。”
你、丫、的!苏懿想动手揍人,奈何还不等她出手,眼前就只剩一片黑袍的高冷衣角,人却早已淡然飘逸扬长而去。只剩洛英在一旁锲而不舍地追问他喝了那毒酒却还没中毒的原因。苏懿被逼得烦了,只好解释:“十杯酒都是有毒的,无论选哪一杯都会中毒。可那小童却说有一杯是无毒的,你把十杯酒都混合在一起,可不就变成一杯了吗?毒物能相生,自然能相克,出这题的家伙纯属在逗我玩儿呢。”
一想到这个就郁闷,她难道看起来真的太好欺负了,所以谁都来逗她玩儿?好在那神秘兮兮的家伙这回总算没在故弄玄虚,苏懿一行随那小童转了几个弯、过了几道门,总算听到一句“到了”。偌大的院子,摆放着好几个大架子,架子上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看起来颇为壮观。而院子中间有一圆形花坛,里面种了一片火红妖艳的曼珠沙华,那耀眼的颜色,极具冲击力,一眼便映入人的眼底。苏懿微眯了眼儿,叉着腰感慨一句:“真是个好地方啊。”
这一路走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庄子外面看起来平淡无奇,一进门却另有乾坤。明明该是入秋的天气,偏偏这里繁花似锦,处处弥漫着一股子微风和煦、春和日丽的气息。她仔细瞧了一会儿,发现这庄子修得极为精巧,每个院落四周都围绕有三尺宽的沟渠,水流从渠中流过,热腾腾地冒着气儿,蒸得整个院子连空气都带着温暖。要带动这么大个院子温度,靠人力烧热水绝对是个不小的工程,然瞧这院子的冷清程度,明显没什么人气儿,很大可能是这庄子底下本就有温泉眼,然后被人开眼引流,充分利用。天然的热源,四季如春的天气,这可跟温室大棚有异曲同工之妙了。在这里也不用管春耕秋收的轮回使然,特别是一些讲究时令的药材,种在这里,简直不能太好。她正感慨之际,冷不丁那火红明艳的花簇突地剧烈摇曳了一下,抬眼去看,留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花田里拱来拱去,红与白交织,分外分明。“小家伙,你们庄子里还养狐狸?”
苏懿惊了一下又喜了一下,忙不失迭回过头去,问那带路小童。“我叫罗随!”
那带路小童已经不止一次强调自己的名字了,可显然面前几人压根没有谁想叫他真名的意思。苏懿瞧着那鼓着一双眼睛瞪着她的眼神,没事人儿似的摆摆手:“你那名字太难记,小家伙叫着多顺口多亲切。”
罗随气呼呼地不说话了。轩辕冽靠近他来,微微垂首,淡淡挑眉:“喜欢狐狸?”
苏懿眼神晶亮晶亮地道:“你不觉得,那一身柔软的白毛,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尖削的三角脸,简直……简直……简直丑得太好玩儿了吗?”
说话间,她喜滋滋地朝那圆形花圃冲了过去,却才刚刚冲到一半就猛地刹住脚,“妈呀”鬼叫了一声。却见那白乎乎的一团突地从那片火红撩人的曼珠沙华中间窜了出来,生气地叉腰,涨红着一张脸:“小丫头说谁是狐狸?你后面那家伙才是老狐狸!”
说话这人,个子跟罗随差不多,连生气鼓着眼睛瞪人的模样也差不多,如果不是那满头华发、白眉白须,还真以为也是跟罗随一样,是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呢。苏懿从进这庄子之后就看了许多,也想了许多,关于这庄子的主人是谁也猜测了许多,隐约在心底也算有了个底。和轩辕冽有联系的,且在医学上有一定造诣的,也就是那“天下第一神医”的夏春秋了。可真要让她将面前这侏儒老头儿和那声名远播的夏神医联系起来,咳咳,还真是有点难度呢。怪不得众人皆传,夏神医脾性古怪,择人而医,能见之者少来又少,怕是和他这模样有些关系吧。苏懿瞧着那夏春秋的模样直想乐,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些什么,就听那夏春秋幸灾乐祸地啐她:“跟老夫斗,臭丫头还太嫩了!”
晕乎乎的感觉一下子袭上头来,苏懿脚步晃了晃,没站稳,脑海里只冒出一个想法来――靠!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