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倭人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渡海而来,如果打输了是没有任何退路的!你还记得两次与他们交锋的情况吗?虽然两次都是我们赢了,但那些倭兵即便形势对其不利依旧苦战,直到打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投降!”
“确实如此!”
贺拔雍稍一回忆便赞同道:“我记得海上那一仗,有几个倭兵水都淹到甲板上了,还在向我们射箭,真是顽冥不化!那为何说百济人呢?”
“贺拔,自从扶余丰璋杀了鬼室福信之后,叛军中已经人心动摇,之所以并没有太多投诚之人,无非有两件事情未明:倭人已经拿出倾国之兵支援扶余丰璋,我大唐和倭国谁是赢家;其二、若是他们投诚,我大唐会如何处置他们。而只要我能击败倭人,第一个答案自然明了。”
“参军说的是,至于第二桩事情,为何不昭告百济人,大唐将赦免其前罪,打消他们的疑虑!”
“现在还太早!”
王文佐摇了摇头:“只有我们先击败倭人,赦免前罪才有效果,胜负未明,百济人只会耻笑我们的善意!”
“不错!”
贺拔雍深以为然,磨拳擦掌:“那就等打赢之后再说吧!”
百济人的第一次进攻发生在第二天的拂晓,被从睡梦中惊醒的王文佐爬上望楼,只见百济人常用的镶嵌着红边的白色大旗从地平线下浮现。 “应该只是一支先遣队,用不着太担心。”
柳安道:“若我是贼人的主帅,肯定不会一开始就全力的!”
王文佐无声的点了点头,营垒外的旷野,平原无限延展,直到远处的山脉,一条河流在平原蜿蜒而过,河流两岸有一些起伏的矮丘,唐军的营地就位于河流的左岸的一处矮丘之上,百济军选择从距离唐军营寨约有三里左右的一处浅滩渡河,最先渡河的是骑兵,王文佐看到敌人的骑兵在河岸边犹疑的打转,他们的披风和旗帜在风中飞舞。 “只有五十骑左右!”
贺拔雍道。 王文佐看到这些骑兵散成一条松散的横列,显然这些骑兵是打算为后面的步卒试探对岸的情况。号角声响起,战马迈开铁蹄,踏入激流,水花四溅,盔甲明亮,旌旗飞舞、枪尖闪耀,仿佛一副油画。 “崔弘度的弓弩手们就在河岸后的草丛里!”
柳安附耳低语道。 “哦?河岸边蚊子不少,这可苦了他们!”
王文佐笑道。 “是呀,他们可被蚊子吸了不少血!“柳安应道,满脸笑容。 “都到河中心了,正是时候!“元骜烈喊道,似乎隐藏在草丛中的正是他。 正在发生的一切很难分辨,瞬息之间,只有战马的长嘶清晰可辨,惨叫声中还有微弱的钢铁碰撞声。战旗陡然消失,随着旗手被河流卷走。片刻后,这场战斗的第一个牺牲者飘过唐军的营垒,随着河水向南流去。此时,百济人的骑兵已经从混乱中恢复,他们调转马头,向河的右岸退却。唐军弩手们从上小丘,向其挥舞着拳头,应该是在叫骂,不过这个距离王文佐肯定是听不清内容的。 “崔弘度又立下战功了,可惜没有首级!“沈法僧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也算不得什么战功吧?“贺拔雍冷笑道:“骑兵在河里就是活靶子,躲在草丛里放箭这种事叫个女人都能干,算啥战功!”
“也不能这么说!”
王文佐在确认百济人放弃了从那浅滩渡河后,兴趣索然的摇了摇头:“不过这应该只是开始,百济人应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他们会在其他地方继续尝试!”
王文佐的判断很正确,当天下午,百济人在更上游的一处浅滩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他们成功了,百济人的骑兵驱散了唐军的哨探,开始渡河。王文佐考虑了一会,决定放弃阻止敌人渡河的企图,士兵们还在轮流修筑营垒,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这个时候与敌交战并不明智。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在零散的前哨战中度过,王文佐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加固营垒上:外围的壕沟、拒马、壁垒、望楼、陷阱、内部的道路、营地、仓库、厕所、蓄水池等等,他笃信一条准则,在野战之前必须建立坚固的营垒,用于存储士兵的随军行李和辎重,出战时最多只能出动三分之二的兵力,留下三分之一的士兵守卫营垒,这样即使野战失利,由于士兵的财物都在营地里,只要没死的士兵都会逃回营地,这样还会有下一次机会。 须知冷兵器时代的野战是一件有着高度偶然性的事件,一支冷箭、一头受惊的战象、风向的突然改变、士兵的迷信等等,都会影响胜负天平的动向,即便是最精干的将军,也不可能控制因素也很有限。因此,王文佐觉得贸然将全军的存亡置于一次野战的胜负,与赌徒无异,修筑营垒固然无法提高每次野战的胜率,但能够让自己有多几次机会。 随着壁垒不断变高,工事日益坚固,王文佐开始逐渐让更多的士兵轮休和操练,同时派出更多的哨探,将四周的地形记录在地图上,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准备。 “三郎你看,麦子已经熟了!”
柳安手中是两枝饱满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 “是呀!“王文佐拿过一支麦穗,在手中搓了搓,顾不得锋利的麦芒,捻起几粒麦粒放入口中嚼了嚼:“嗯,真香,这麦子还真饱满!”
“差不多该出营割麦了吧?”
“嗯!”
王文佐搓了搓手,看了看外间的天空:“可惜袁飞和桑丘他们还没赶到,算了,不等他们了,希望他们能赶上第二波!”
“那他们得快点,否则我留给他们的只有秸秆了!”
柳安笑道。 王文佐微微一愣,旋即也笑了起来,他抓住柳安的小臂:“五郎,出兵一来若非你的照顾,我岂有今日?”
“是同乡,又是袍泽,说这些话就生分了!”
柳安笑道:“你我两家本就是邻县,等这一仗打完了,咱俩回乡,多置办些田宅,平日里无事便带着几个家奴上山射猎,回家喝些乡酒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