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王文佐道:“你告诉黑齿常之,找到了迟受信,这件事情就有了了结,百济就太平了!”
“是,这件事情就有了了结,百济就太平了!”
使者大声重复了一遍王文佐的话,又磕了个头,起身倒退了六七步,方才转身离开。 “参军!”
元骜烈笑道:“回大唐后你有什么打算?”
“回大唐?”
王文佐笑了笑:“现在提这个还太早,照我看百济这边的事情没这么容易了结!”
王文佐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直到第三天的傍晚,黑齿常之那边也没有找到迟受信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流逝,找到尸体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王文佐能够想象黑齿常之、物部连熊、守君大石这几人此时心情,肯定又是惶恐又是焦急,但他也没有办法,身为一军之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催逼部下,一定要有个结果。 “参军!”
黑齿常之面色苦涩:“我已经下令全力搜索,物部连熊和守君大石也数日没有休息了,但是——” “但还是没有找到迟受信?”
王文佐打断了黑齿常之的话头:“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嘛?”
“是的!”
黑齿常之深深吸了口气:“我已经将俘虏们分开来严加拷问,那天夜里的确迟受信出城了,也指挥夜袭了,但在混战中失踪了!”
“失踪了?”
王文佐笑了笑:“你现在也不说他死在夜袭中了?”
“是的!”
黑齿常之叹了口气:“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看来他逃走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山城周围地形很复杂,他对这里的地形又很熟悉,又是夜里,通过某条我们不知道的道路逃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王文佐站起身来,身着盔甲的他脚步沉重,黑齿常之低下头,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惩罚的准备,凭心而论,这位王参军不是个待下严苛的人,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要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 “你对迟受信的样貌身材熟悉吗?”
“很熟悉,在泗沘城陷落之前我就认识他了。”
“那很好,你在百济人的尸首中找一具和他身材外貌很相似的,然后把他的头割下来!”
“啊?”
黑齿常之惊愕的抬起头,盯着王文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城里有两千人,在两千人中找一个和他容貌相近的人应该不难吧?即便有些许不同,但人死了之后本来容貌就会有变化,眼下天气又很热,应该没人能辨认真假,对不?”
“是,是!”
黑齿常之本能的应了两声,旋即才发现不对:“可,可这不是欺骗吗?”
“欺骗?我欺骗谁了?”
王文佐冷笑道:“周留城和任存城都已经被攻陷了,城中守兵都死了,守将迟受信殉城,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即便以后有人自称自己是迟受信,那也是冒称,也只能是冒称,对不对?”
“对,对!”
听到这里,黑齿常之也明白了王文佐的意思,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那末将马上去处置!”
“等一下!”
王文佐叫住黑齿常之:“现在还是白天,等天黑后再拿出来,还有,物部连熊和守君大石他们两个就不用知道这么多了,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嗯,去吧!”
王文佐挥了挥手,看着黑齿常之的背影被帘幕遮挡住,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打赢一场战斗不难,但结束一场战争可就不容易了,历史上连战连胜,一直赢下去,但始终结束不了战争,最后整个帝国被拖垮的例子可不少。从苏定方攻破泗沘城,征服百济算起,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百济百姓颠沛流离、少壮死锋镝,老弱填沟壑,府库虚耗,而一旁虎视眈眈的邻国新罗却日益强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大唐河北山东民夫子弟用血汗性命换来的土地可不是替新罗人做嫁衣的。除此之外,王文佐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军功和声望,现在就是把这些东西换成实际好处的时候了,要是继续打下去,万一那天朝廷一纸诏书把刘仁愿调走了,换了个人来当主官,新官不理旧账,王文佐原先的功劳情分可就都白费了。 “桑丘!”
“老爷有什么吩咐!”
桑丘进了帐篷,向王文佐深深鞠躬。 “你还记得我让你和袁飞募集民夫的事情吗?”
“记得!”
桑丘道:“您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做吗?”
“不,仗已经打完了,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王文佐笑道:“此番取胜多亏了他们的效力,你现在去山下大营,告诉民夫的首领们。三天后我要举办酒宴,好好感谢他们!”
三日后夜里,山下唐军营地。 中军大帐的四周的帷幕,今晚都已经被卷起,月光随之进入帐内。三个石砌大火坑里,烈焰高高腾跃,离地十尺,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美酒的气息,当王文佐一行人进来时,帐篷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两旁的坐垫上坐满了这些平日里地位较低,没有资格参加酒宴的人。当王文佐穿过外间的营门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百济人对他不断赢得的胜利窃窃私语,艳羡着始终不变的好运,以及他的仁慈和慷慨。 王文佐无法完全听清他们说的内容,但有一句话清晰无比:“将军、战无不胜的将军!”
成百上千张嘴异口同声的呼喊。 笛子、伽倻琴、手鼓的声音响彻夜空,低矮的桌子上摆满菜肴、盘子里有栗、枣堆得老高,还有大块大块的肉,掺杂着坚果的粟米饭,巫女们灵动舞蹈、穿梭期间,不少人已经被酒浆灌的迷迷糊糊了,但没人敢吵骂争执。 王文佐坐上当中的位置,袁飞和桑丘盘腿坐在他的脚边,沈法僧、贺拔雍也坐在右边的位置,王文佐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试图找个熟悉的面孔,但几分钟后放弃了,他目光所及都是一张张黑色的眼睛,古铜色面膛,头发蓬乱,衣衫破旧,神情局促,看来他们过去并没有什么机会参与这样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