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哪个要看你这双脏手!”
安五娘见了这双手,心知自己错怪了陈七,啐了一口,拍开陈七的手,对自己的女奴喊道:“给他倒一角酒,再炸些兔肉!”
“有炸兔肉吃,那敢情好,多谢五娘了!”
陈七闻言大喜,心知这是五娘对自己的道歉,过了一会儿,五娘拿着酒肉上来,往桌上一顿,低声道:“少喝些,多吃些,保重身子!”
陈七见盘子里除了杂烩丸子和炸兔肉之外,还有羊血肠、腌韭和半块冷修羊(唐代羊肉烹调方法,有些类似于现在的白水羊肉),价值远超自己方才拿出来那些铜钱,心中大喜,赶忙吃了起来。原来他的坟地与方相肆紧挨着,是店里的常客,时间久了便和安五娘有了些许情愫,两人关系颇有些微妙,所以安五娘方才嘴上是骂,心里却是关心。 陈七吃了几口,外间又进来一人,走到陈七桌旁一屁股坐下,笑道:“陈七今日你发财了,竟然点了这么多好菜,居然还有冷修羊,你肯定吃不完,让我来帮帮你!”
说着便伸手去抓桌上羊肉。 “滚!”
陈七一把抓住那人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推:“胡九你要吃肉自己掏钱买,别碰乃公桌上的!”
“小气!”
来人正是乞丐胡九,他冷笑一声:“一个人吃这么大一桌,也不怕撑死!”
“人家卖力气挣来的钱买的酒肉,怎么会撑死!”
安五娘从里面出来:“倒是有些人整日里东游西荡,一点正事不干,却也生了一个填不满的大肚子,这才是奇怪呢!”
“你——”胡九被安五娘挤兑,顿时大怒:“五娘,我和他都是上门的客人,为何你帮他说话?”
“给钱的才是上门的客人!”
安五娘冷笑了一声:“你上次来店里吃酒肉,可是没给钱就跑了,这也算客人?”
“上次?你是说上元节那次?”
胡九冷笑道:“这点钱你还记到现在?难怪五娘你这生意总是做不大!”
“小本买卖,当然要记得!”
安五娘伸出右手:“一共六十五文,谢客官了!”
胡九冷哼了一声,伸手入怀,摸了半天,却一共只摸出六十二文来。安五娘笑了笑,将那六十二文收入怀中:“还欠三文,记得下次带来呀!”
胡九被安五娘这番挤兑嘲讽,心中大怒:“好你个安五娘,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你犯上大事了,多则五日,少则三日,你就要被押到西市那棵大柳树下一刀两断!这酒肆也要充公!”
安五娘听了胡九这话,不但不怕,反倒激起了泼辣性子,她快步走到门口将胡九堵住:“阿古,给我拿把剔肉刀来!”
那吐谷浑女奴应了一声,跑到酒肆后厨,转眼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剔肉尖刀来,安五娘将袖子卷了起来,提了一把,指着胡九的鼻尖骂道:“胡九,你今日给我说清楚了,我安五娘怎得要被押到西市那棵大柳树下一刀两断!若是说不清楚,今日你就别想整块出去!”
胡九见状大惧,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却看到那陈七和吐谷浑女奴也围了上来,心知自己今日这道坎不易过,赶忙大声道:“你们自去西市门口看看告示,便知道我又没有胡说了!”
“老娘我又不识字,去西市看什么告示?”
安五娘冷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胡编乱造什么,蒙混过关?休想!”
“五娘说的是!”
陈七提着一柄短锄:“用不着你动手,待我将他打折一条腿,正好遂了他的愿,好靠这个求乞!”
胡九见陈七目露凶光,心中大惧,他知道这陈七平日里就是挖土的,手上力道重的很,几下下去自己少说也得少半条命,赶忙大喊道:“哪个胡编乱造了,你们不知道吗?那刘为礼已经是钦犯,犯了大逆之罪,朝廷悬赏擒拿,只要是他的党羽,也一并擒拿,也有赏赐。五娘,他平日里最喜欢来你这里,每隔十天半个月便要来一次,哪次来你没有奉承相迎?”
“刘为礼犯了大逆之罪?胡九,你可不许胡说!”
安五娘吓了一跳,将信将疑的看着胡九。 “刘为礼手下可有的是亡命之徒,若不是当真,我怎么敢说他的坏话,不要命了吗?”
安五娘与陈七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这胡九平日里最是欺软怕硬,若非真的刘为礼成了钦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刘为礼的坏话。 “那,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安五娘的底气有些不足起来:“我垒起灶台、摆开方桌,开门做生意,进门便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哪里还想那么多!”
“是吗?”
胡九见安五娘和陈七底气弱了,自家嗓门也顿时大了起来:“我可是听说了,上元节那天刘为礼也来了你这里,还躲到里间和那个伍小乙鬼鬼祟祟的说了半天,定然是相关谋逆的大事!哈哈哈哈,伍小乙他是钦犯!你也是钦犯,五娘,你拿着刀干什么,莫不是要杀人灭口不成?”
“哪里,哪里!”
安五娘赶忙将尖刀藏到身后:“只是方才在里头切肉,看到胡九哥进来,来问声要些什么,却忘记手上还拿着刀,失礼之处,见谅见谅!”
“问我要些什么?”
胡九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左右,指着陈七的桌子道:“便和这厮的一样吧,再拿两角好酒来,就是你平日里藏在柜子里那种!”
“好,好,胡九哥稍待!”
安五娘忍气吞声,进里面准备食物,陈七回到自己桌子旁,惴惴不安的进食,胡九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鼻孔朝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安五娘刚刚回到柜台旁,外间便进来了两个客人,一边进门一边说话:“今个儿可见了个稀罕事,官府竟然把赏钱摆出来了,只要拿了人来,立刻兑现发赏,这可是平生第一遭!”
“是呀!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那刘为礼有钱有女人,年纪也不小了,为啥想不开非要谋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