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化雪后,紧接着又下起了浓密的细雨,地面泥泞,温度不升反降。 严大智看着久久化不开冻的地有些忧愁每天有事没事背着手,到地里转悠。 原本定的二月初开学,没有因为天寒推迟,疯了一整个冬天的小家伙们,一大早起来训练洗漱,吃完饭,就吆喝着去学校。 六岁的安安康康,在开学前就拿弟弟早就会爬了说事,强烈要求和哥哥姐姐们同去学校上课。 师墨也没想着阻拦他们,但看兄妹俩一副你不答应,他们就哭的架势,师墨真想好好逗一逗。 任丹华看不过眼,瞪着师墨,让师义锋带着孩子们去报了名,俩小家伙成功成为一名新入学的小学生,目前和严树小哥哥一起读一年级。 现在的分班不明确,主要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缺席,离职,退学,停课,都很频繁,去学校上学的人也不多,一个班的学生,年龄差距最大的在八九岁左右。 如安安康康这样才六岁就去上学的孩子很少,他们算是仅有的,至少在禺山县是。 这些影响不到孩子们上学的热情,一大早,十多个崽子吆喝着跑出家门,听着渐行渐远的吵闹,师墨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从来不哭闹的小阳阳,也一改憨实,嚎啕大哭起来,朝着哥哥姐姐伸爪爪,那小模样,看起来也是想跟着去。 任丹华好气又好笑,小家伙在她怀里扑腾得厉害,实在抱不住跟小牛犊子似的小东西,只得一把塞给师义锋。 师义锋抱住小孙子哄,以往举一举高高小家伙就能笑成小傻子,今天不行了,他手都举酸了,小东西还在嗷嗷哭,哭得眼泪鼻涕到处都是。 师义锋实在哄不住,只能看向师墨。 师墨接过哭成泪人的小家伙,给他擦干净眼泪,亲亲胖脸蛋轻声哄,“阳阳乖乖,姑姑带阳阳骑大黑,上山玩好不好?”
“嗝……”小家伙打了个哭嗝,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看着师墨,显然,上山的提议很心动。 任丹华瞪了眼师墨,“我看是你想上山吧?”
师墨在家憋了几个月了,确实心慌慌,讨好的看着任丹华。 师义锋也眼睛一亮,一本正经道,“小墨一个人上山我不放心,还带着个小东西,也不方便,我和她一起去,路上有个照应。”
任丹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师义锋,直看得师义锋老脸通红,此地无银的解释,“我真的是不放心小墨,不是自己想去玩。”
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又感觉给自己巴掌的动作有些蠢,只得忍住,绷紧脸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一点不心虚。 任丹华白眼一翻,老东西一撅屁股她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装得人模人样的给谁看。“去去去,你们都给我去,去了就别回来了。”
师义锋嘿嘿笑着讨好,“回,怎么能不回来呢,媳妇还在家呢,媳妇在的地方,天涯海角也得回。”
任丹华羞得老脸通红,使劲瞪着师义锋,老不知羞的,闺女孙子都在这,嘴里也没个把门。 师义锋装傻充愣,表示没看懂。 师墨看着老两口打情骂俏,捂嘴偷乐。 小家伙也不哭了,看姑姑乐,他也乐,咧着小嘴鼓了个鼻涕泡。 “啵……”鼻涕泡破了,小家伙咯咯咯乐开了花。 三人看着又成了铁憨憨的小家伙,忍俊不禁。 师墨师义锋小阳阳三人如愿以偿的进了山,崽子们要锻炼,去上学来回都是跑着自己走的,大黑小黑都留在家里,跟在师墨身边。 天气还没回暖,小阳阳还穿着厚厚的棉袄,小小一团,圆滚滚的,坐在大黑背上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 小短腿不断蹦跶,拍着大黑的背,啊啊啊的喊,看样子是在催促大黑跑快点。 细雨还在下,雪才刚化完,路面泥泞不好走,山里更是陡峭湿滑,好在师墨炼制的鞋子,不沾泥,不粘脚,防滑轻巧,走得还算轻松。 师墨一手拽着不安分的小家伙,一手用木棍敲敲树枝上的雨水,不急不缓往山上走,师义锋跟在旁边,看着冒出不少新芽的山林。 林子里的血腥味被大自然清理得没留下一点味道,各种残肢断臂也掩埋到了泥土深处。 树林看似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但还是莫名感觉到一股荒凉。 “这些枯枝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白骨。”
师义锋怅然一叹。 藏兽山存在年岁不知凡几,在藏兽山下生活,靠藏兽山生存的人不计其数,丧生在藏兽山里的人更是多不胜数,这一层层的腐土下,就是一代代的枯骨。是藏兽山存在久远的证明,也是历史必然进程的证明。 师墨没有师义锋的感慨,不过是自然万物自然规律而已。人力渺小,无法改变什么,只能顺应而生。 “爸,山路不好走,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就去水潭边看看,抓些鸭子,捡些鸭蛋,再抓几条鱼回家吃吧,等天晴了再好好逛逛。”
“行,你决定就好。”
父女俩带着小崽子直接去了经常捡野鸭蛋的水潭。 绵绵细雨下的水潭和平时不太一样,至少满天飞的野鸭子都缩回了窝,哪怕它们不惧雨水,也不太喜欢这时候出来飞。 小家伙好似很喜欢水,看见水潭就扑腾,嗷嗷喊着,想下水。 师义锋在他小屁屁上拍了一巴掌,“老实点,冰凉的水不能玩。”
师墨倒是想起了自家荒废了许久的游泳池。 “今年夏天把院子里的泳池清理出来,让哥哥姐姐们带着小阳阳去玩。”
师义锋笑道,“那群兔崽子怕是得整天都待水里不出来。”
师墨也笑,“适当玩玩水也没坏处,也算是一种技能。前几年安安被扔下水,到现在还有心理障碍,不敢下水呢,让泽源他们陪着,应该能克服,要不然以后怕水会成为安安的软肋。”
前几年那场事故,师义锋一想起来就直皱眉。 当时真恨不得一枪崩了那些杂碎,死在他枪下的可不止男人。 可惜,虎落平阳,他那时候只能忍气吞声。也亏得孩子们都没事,要不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他们后悔活一遭。 吸口气,压下怒火,“安安记性好,心思又深,还记得那时候的恐惧无可厚非,等夏天我亲自带着他下水,等他适应了,就会好许多。”
师墨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安安缺的,就是踏出第一步的勇气,“好,到时候大家都陪着安安,他一定可以克服的。爸你先带着阳阳玩一会,我去捡蛋抓野鸭,我看这周边冒了不少野菜芽起来,我也摘一些,让大黑小黑去水潭里抓鱼,你就被碰了,水凉。”
师义锋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有事喊一声。”
“知道了。”
师墨也没走远,精神力控制着收捡鸭蛋,十分快速,几分钟时间就能收上千个。 很久没给贾票供货了,正好可以多拿些鸭蛋去。 野鸭也多猎一些,一个冬过去,师墨看到不少孵出来的小野鸭,等天热起来,还会有更多小野鸭出壳,野鸭子生长期不长,繁衍速度也快,不用担心抓绝了。 猎完野鸭,又去摘野菜。 野菜不多,天气还没转暖,地还没有完全化开冻,只有一些耐寒的野菜冒头。但这时候冒头的,是最嫩的,不管怎么吃,都不错。 水潭里的大黑小黑跟表演杂技似得,一个猛子扎下去,上来时嘴里就叼条大鱼,脑袋一扭甩到岸边草地上。 七八斤重的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看得小阳阳乐呵呵的直拍巴掌,还挣扎要下地,去抱大鱼。小东西劲大得,饶是师义锋都得用全力控制,爷孙俩才不至于摔作一团。 师义锋气得一巴掌拍得小屁屁砰砰响,小东西木愣愣的,一点不觉得疼,还在扑。 又不能真的下狠手打,又唬不住小东西,师义锋被折腾得脾气都没了。 师墨看爷孙俩闹腾,挺有意思的。 自家亲爹向来喜欢板着脸,尤其是以前,不苟言笑的样子十分吓人,如今辞职不问事务,安心在家陪妻女,训练孙辈,面容柔和了许多,但还是一个严肃的老爷子。 自从有了铁憨憨小孙子,骂又听不懂,打又下不去手,小东西还皮实闹腾得很,师义锋被折腾得越来越像邻家老爷爷了,表情十分丰富。 师墨乐呵呵看了一会热闹,东西也收得差不多了,一挥手收走大黑小黑叼上来的鱼,伸手一招,晃晃悠悠回家去。 走到家门口,师墨听到堂屋里有季慧芳和严大智的谈话声,脚下停了停,翻手拿了十来只野鸭,百来个野鸭蛋,几条大鱼拎在手里,再进门。 “回来了?”
师墨三人刚进院子,季慧芳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师墨笑着回应,“叔婶来得可真巧,我和我爸刚猎的野鸭,还捡了不少野鸭蛋,大黑小黑扑到好几条大鱼,叔婶待会就留在这里吃,回头再给堂哥和利河他们一家带一只鸭子,一条鱼,十来个蛋回去尝尝鲜。”
下雨天,什么都做不了,季慧芳也没拒绝。 “运气这么好呢,咱们大黑小黑也越来越厉害了,那我和你叔就不客气了,今天好好吃一顿。咱们今天出门可是看好日子的,有吃还有得拿,要让别人知道,不得羡慕死一堆人。”
“就是些不值钱的野物,哪就值得别人羡慕了,婶子要喜欢,我天天去抓了回来,请你和叔吃。”
“这些可都是肉,怎么就不值钱了,这孩子,走走,反正没什么事,我们把鸭子都收拾出来。”
季慧芳风风火火的就跑去了灶房。 师墨笑着应声好,拎着东西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