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有帮工六十五人,其中日薪十文者二十四人,归为第四组;日薪十二文者十一人,归为第三组;日薪十四文者十九人,归为第二组;日薪十五文者十一人,归为第一组。 再假设工期是四十天,那么请问,以上四组,哪一组人工成本支出最多?”
季妧话音刚落,季雪兰甚至还未开始计数,季连樘就率先抢答:“第一组所费最多!”
季妧瞥了眼他手里拨都没拨的算盘:“你确定?”
季连樘眼神微有犹疑,随即咬牙道:“确定。”
季妧摇了摇头:“答案……” “等等!”
不等她说完季连樘就反悔了。 “我方才记错了,是第四组、第四组所费最多。”
季妧又问了一遍是否确定。 她若是不问,季连樘还是挺确定的,她这么一问,季连樘反而不确定了。 但刚刚季妧明显想说答案错误……既然不是工钱最多的一组,那肯定是人数最多的一组。 这样一想,摇摆的心又逐渐坚定下来。 “我确定!”
“不会再反悔了吧?看在你是我四叔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重选的机会。”
季妧话里带了几分诱导的味道。 季连樘听后,反倒越发笃定。 他选的这个肯定是正确的,季妧故布迷阵,想让他改选,他偏不上当。 “不需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做了选择,便落子无悔。”
亏他还能正气凛然的说出落子无悔四个字,怕不是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刚走第一步就悔棋的难道不是他? 季妧吐槽完,看向豁眉青年:“你的答案是……” 在她和季连樘对话期间,豁眉青年一直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听到询问才抬起头来:“我选第二组。”
“鉴于刚刚有人反悔了一次,你也有一次改选的机会。”
“不改了,就这个。”
同样是笃定的语气,豁眉青年和季连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前者是对答案的自信,后者则是迷之自信。 高下立判。 “妧丫头,他俩谁说的对啊?”
“到底是第四组还是第二组?我怎么觉得是季老四赢了呢?”
“可是相比之下,第二组每个人每天多出四文钱……” “但第四组二十四个人呢,加一块肯定最多……” 大家争执不下,自然得去问季妧。 季妧笑了笑,手伸向豁眉青年:“这位胜出。”
“不可能!”
季连樘打断她,“怎么可能是第二组?”
“题目是我出的,我说是第二组,那就是第二组。”
季妧似笑非笑,“怎么四叔对自己猜出的答案就那么有信心?”
就算不会乘除法,有在那猜一猜二的时间,稍微动动手指拨拨算盘,到这会儿答案差不多也出来了。 结果季老四不愧是季老四,心怀侥幸,屡探捷径,就是不肯走正道。 “莫非,当初院试你也是这么连猜带蒙……” 提到院试,季连樘脸色瞬变。 “你也不看看自己出的什么题,简直俗不可耐!我是不屑去算。”
季妧甚感好笑。 “我招的是账房先生,又不是教书先生,出题自然要以实用为主,难不成让你现场背段之乎者也?你就是背的滚瓜烂熟,账算不清,也无用。”
季连樘恼羞成怒,又狡辩不过,气得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儿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小人!故意出难的来绕他,就是不想让他去你店里!”
康婆子觉得季妧实在太心机了,老四根本不是她对手。 季妧冷呵一声:“天地良心,我出的题已经简单到不能更简单,他连这个都搞不定,真要当了账房先生,日常工作比这个复杂上百倍还不止,你就不怕他英年早秃?”
季连樘一听,心里愈发后悔。 就不应该听爹娘的! 他都说了,只要再让他苦读一年,下次院试肯定榜上有名,结果他们非让他来当什么账房。 这些下九流就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还害他丢了如此大的脸。 万一真当上了账房,天天拿个算盘在那拨啊拨,算这个人几个钱,算那个人几个钱,什么时候是个头? 季连樘已经打了退堂鼓,康婆子还在那要求季妧出个简单的。 季妧作出一副拗不过的样子,又出了一题。 “王大爷花三十八文钱买了一只鸡,三十九文钱卖掉了,然后他觉得不划算,又花四十文钱给买了回来,想了想还是不划算,最后四十一文钱卖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么问题来了,王大爷赚了多少?”
季连樘本不愿继续作答得了,待听到题目如此简单,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既想卖弄,又想要挽回之前丢失的颜面,话冲口而出:“赚了三文!”
见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隐隐的,季连樘的下巴又抬了起来。 “他买这只鸡前,手里有三十八文,最后卖出去,手里有四十一文……并不难解。”
季妧忍笑,看向豁眉青年:“你也和他一样?”
豁眉青年摇头:“王大爷应该赚了两文。他第二次买的时候,倒贴了一文。”
季妧面露赞许:“没错,确是两文。”
四周也一片恍然大悟声。 “哎呀,还真是,忘了扣掉那一文了……” “哈哈哈,刚季老四还解释的煞有介事……” “难怪考不上秀才,算数还不如人家没读过书的……” 季连樘的脸乍红乍白。 季妧则对着季家人笑的甚为可亲。 “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四叔机会,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啊。爷奶若还是不肯放弃,就去公堂告我吧,我想拒绝一个不会算账的人给自己做工并不犯法。正好我也想当堂问你们一句,把个不会算账的人推荐给我做账房,到底是何居心?”
“你……”康婆子想反驳,又不知从何反驳。 心底不禁埋怨起季秀娥来。 明知老四打小不会算数,做什么非要他当账房,就没有需要背书的活计?老四背书可溜了! 季秀娥这会儿比谁都气!季妧说的没错,季连樘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眼看着事情的走向再次脱离预期,季庆山心口的起伏也再次加大。 季妧赶在他发作前,一脚踹向季连樘膝弯。 毫无防备的季连樘扑通跪在了季庆山面前。 季妧指着他,厉声责问: “季连樘,看看你把自己亲爹气成什么样了! 这些年来全家省吃俭用供你读书,为此甚至闹得四分五裂,结果你呢?连算个账都算不清! 账算不清也就罢了,蹉跎了一年又一年,还愣是考不上秀才。 考不上秀才也就罢了,竟还闹出贿赂先生的丑闻。 爷身体向来康健,就是活生生被你气倒的! 你敢说不是?你以为这些无人知晓? 不妨告诉你,你做的那些丑事,在邺阳随便就能打听到,连县学教谕都因为你蹲大狱了,你还想瞒谁? 还有春意楼,还有妓女菱花……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顾念着你的名声,也怕气坏老人家,一直忍着没说…… 不料我一片苦心,反被你们倒打一耙。 爷到底是被谁气的,难道你心里没数?! 反正爷也快不行了,我还顾虑什么?你不怕丟丑,我也没必要替你藏着掖着。 我告诉你季连樘,爷今天要是死了,那就是被你气死的!你等着以死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