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人姑娘家能当街叫你名字?”
小厮明摆着不信这话,眼中带了几分猥琐的探视,有心去看那姑娘长的是何模样,只是被贞吉利有意无意的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踮了踮脚,还是看不着,伸手就想将贞吉利拨开。 “你且让让,我来帮你问……” “有什么可问的?”
贞吉利一把揽住他的肩,将他转了个边,“咱哥俩商量商量晚上去哪吃酒才是正经。”
小厮顿时来了精神:“真是你做东?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贞吉利一句不认识,季妧还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毕竟他离开后这一年半多的时间,自己模样确实有变。 “贞吉利,我是季妧。”
季妧自报了家门,同时想将帏帽取下。 小厮冲贞吉利挤了挤眼:“还想糊弄我?分明认识,别不是你在哪里惹的风流债吧?”
风流债三个字让贞吉利下意识皱了皱眉,意识到小厮还在盯着自己,立马化作一脸不耐烦。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贞吉利松开小厮,挥臂转身,好巧不巧,将季妧想取帏帽的那只手打落了下来。 “你看我现在混成这样,像有钱的人?”
他这一挥力道即大,季妧背打到的那只手,手背一片通红。 小曲不乐意了:“你凭什么打人?”
离此处不远的摊子上有两个寻常打扮的男人,见状正要朝这边走,季妧往那边看了眼,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季妧转过头,透过一层薄纱,盯着贞吉利。 贞吉利直接转开了头,并不看她。 “咋回事啊到底?”
小厮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贞吉利将他往旁边带了带,道:“实不相瞒,那女的我确实认识,老家来的穷亲戚,打秋风的。”
小厮一听,顿时满脸厌恶。 “上个月我姨家表弟也来找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想进聂府当差,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跟你说,这种穷亲戚,千万不能理!你今儿周济了一个,赶明儿七大姑八大姨都得来求你,真如蝗虫过境一般,骨头都能给你啃净!”
“你都被逼成这样,何况是我?我自己在京中还没扎住脚,你说她整天缠着我做什么?还不如拿只碗去大街上要饭来的便当。”
小厮揶揄道:“这么死赖活赖的,别不是看上你了吧?长什么样呀,要是长得好看,你就……” 贞吉利不等他说完就夸张摇头,仿佛慢一点就会被什么粘上似的。 “母夜叉一样,哪里算得上好看?而且命硬,相师批过的。”
小厮顿时没了探听的兴趣:“赶紧撵走了事,免得沾了霉运。”
这番对话声音不小不大,恰恰能被季妧她们听见。 小曲直接火冒三丈:“说谁要饭?说谁命硬?我看你才是!”
贞吉利抱臂转身,脸上是和小厮一样惹人厌的下流表情。 “不然缠着我做什么?姑娘家有这样不要脸面的?”
小曲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挠他。 季妧伸手将她拽住:“是我认错了。”
这话她是看着贞吉利说的。 隔着轻纱,也不知贞吉利看没看到。 “公子,这就吃好了?”
小厮热情洋溢的声音传来,贞吉利愣了愣,随即将季妧推到一边,阔步朝门口迎去。 之前进去的那个华服青年,也就是聂士荣,从二楼下来,身后跟着几个一看就是同样出身的公子哥。 “这家做的什么东西,换一家……你还在?”
聂士荣瞥了眼贞吉利,有些意外。 贞吉利觍着脸道:“小的还等着给聂小将军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哪能走呢?”
“别再叫我聂小将军了,我现在哪还是什么将军。”
聂士荣一脸不痛快,不过能看得出来,这不痛快并不是冲贞吉利。 贞吉利恭维道:“在小的心中,聂小将军永远是聂小将军,当年关北军中你纵横杀敌的英武之姿,小的一日不敢或忘……” 其他几个公子哥俱是一脸惊讶。 “你竟当真杀过敌?是兄弟们眼拙了,失敬失敬!”
聂士荣自然没杀过。 爷爷在世时,时常把他带去沙场历练,只是奶奶和娘不放心,在他身边安插了十好几个侍卫,杀人这事从来用不到他出手,但功劳是回回都落在他头上的。 后来爷爷战死,父亲自己身为主将都不喜刀兵杀戮之事,更别说严格要求自己儿子了。 不过被兄弟们崇拜的感觉不赖,聂士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恍然觉得自己真如所说那般英武。 他又看了眼贞吉利——是个有眼力见的,关键是会说话。 “你就跟着吧。”
贞吉利喜出望外:“谢小将军!”
季妧早就被贞吉利推到了一边,无人挡道,聂士荣畅通无阻的走向停在街边的马车。 小厮正要搬凳子下来,贞吉利道了句何必麻烦,而后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请小将军上车。”
跟在聂士荣身后的公子哥们哈哈大笑,直夸聂士荣收了个好奴才。 聂士荣十分得意,踩着贞吉利的背上了车。 季妧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直到贞吉利随着那行人走远。 “季东家,那人你真认识啊?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人?既龌龊又没骨气……” 季妧眉头皱起,心中疑惑无限扩大。 她确定那就是贞吉利,也确定他认出了自己,只不知他为何大变了样。 他不是跟着寇长卿进京的吗?即便没有受到赏赐和提拔,也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 对了,寇长卿…… 现在看来,去年贞吉利跟随上京的那个并非真正的寇长卿。 既是冒牌货,又哪里会对原主的心腹上心,想办法碾压驱除甚或斩草除根才是正经。 那也就难怪了。 贞吉利是带着野心和抱负来的,到了京城却发现靠山没了,自然要寻找新的靠山。 只是为何会是聂家父子? 季妧记得很清楚,贞吉利言语间是十分瞧不上聂家父子的,怎么突然……还是说往上爬真就那般重要?重要到尊严都可以践进泥里? 还有,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季妧想了想,唤了个随从过来,附耳交代了一番。 宋璟神情冷凝的从闵王府出来,往日满脸春风消失无踪。 等候许久的观言迎上前:“大人,我听说……” 宋璟抬手打断他的话:“你替我走趟关北。”
“关北?”
“对,立刻就去,不得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