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没有什么波折,祭天仪式一切平淡,没有什么吉兆也没有什么恶兆,先帝膝下嫡女李乐顺利登基。这种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登基来的重要,至于改国号什么的,朝臣倒也不急,大楚并无定要改国号的传统,一切只凭君主心意,左右不过一个诏书的事情。 卫瑶卿躺在院子里“静养”,期间宁儿还来过几回,说安乐,不,现在是陛下了,陛下令她来传话,如今方才登基,事物繁多,外有战事,内有日常琐碎政事,就连女帝的龙袍都未完成,这些时日,陛下都是身着男子制式龙袍上朝的。待到过些时日,没那么忙了,陛下一定记得答应过她的事情。 卫瑶卿忙道“不敢不敢,小事罢了”。 传完话之后,宁儿便走了。 虽然登基大典上她没有出现,但陛下身边大宫女时不时的探望,似乎在告诉众人她还是陛下信任的卫天师。 …… …… “卫天师,卫天师,我来看你了!”
声大如雷,一旁的枣糕眉头直皱,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这个姓胡的天师真是……一言难尽。 卫瑶卿喝汤的手一顿,而后飞速的一口闷了下去。 汤刚喝完,胡克明便大步走入了院子,身后背着他那把巨刀,手里提着两坛酒,一只纸包,纸包里牛肉的香味已经溢了出来。 她看着他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石凳:“是胡天师啊,坐!”
胡克明哈哈一笑,将酒喝牛肉放在石桌上看着她:“怎么样,卫天师伤好些了么?”
卫瑶卿点了点头:“好些了。”
“那就好。”
胡克明搓了搓手,又抬眼看她,“你什么时候回阴阳司啊?”
这个重伤告假快告假了一个月了,也够久了。 卫瑶卿道:“这个要看太医的意思吧!”
“那群庸医懂个屁!”
胡克明大手一挥,一开口,唾沫横飞,“想当年,还有太医说老子重伤快死了呢,现在我不是还好好的?”
“胡天师不是常人,”卫瑶卿看着他道,“我们不能同你相比。”
“怎么会?怎么会?”
胡克明摆了摆手,口中说着怎么会,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受用。 又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扯了半天很是无聊的话之后,胡克明起身告辞,临走时还很意味深长的朝她眨眨眼,“卫天师可要赶紧好起来啊!胡某可在阴阳司等着你呢!”
待到胡克明走后,站在一旁的枣糕才道:“这胡天师是来做什么的?小姐有伤在身,他还又送酒又送肉,是怕小姐伤不够重么?”
她虽然不懂医理,可素日里看大夫,大夫最常说的一句不就是“切忌碰酒”么?他倒好直接带了两坛酒来。 “酒就别动了,我有个朋友爱喝酒,不过人现在不在长安,这酒就留着他哪一日回长安的时候给他吧!”
卫瑶卿说着伸手将那块牛肉拿了过来,打开油纸包,卤牛肉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牛肉还不错啊!”
她说着以手作刀在卤牛肉上方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切开,这边的给我,剩下的给厨房送去,加道菜。”
枣糕吸了吸,还真挺香的,好吧,酒虽然送的不好,这牛肉小姐还挺喜欢的,可还是忍不住道:“这酒加牛肉瞧着就是那些酒客喜欢的东西,这胡天师八成是凭了自己的喜好过来看您了。”
显然对于胡克明的礼物,她并不满意。 “那不是挺好的么?他将喜欢的送与我来做礼物,可见人还是蛮真诚的。”
卫瑶卿笑道。 枣糕道:“总觉得胡天师说话有些古怪,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是因为他话中有话。”
卫瑶卿倒没有避着枣糕,解释给她听,“胡天师想做大天师,想拉我做同盟,把如今的这位李大天师拉下马来。”
“呀!”
枣糕惊呼,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姐都没做大天师呢,他凭什么做大天师?”
枣糕想了想,一脸的不忿,手掂了掂手里的卤牛肉,“再说了,既然是求人,就送那么点东西,抠不抠啊!”
从她说什么应什么的小丫鬟到如今会主动为她“着想”的小丫鬟,那时那个馋嘴的小丫鬟胆子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听的明白她说的话了。 “小姐,不合算呢!”
枣糕垫着手里的肉,不满道,“就这么点东西就来求人,小姐亏大了,这是欺负人啊!”
“说得对。”
卫瑶卿嗅着卤牛肉的香味,眼睛看着那块牛肉道,“这么点东西可打动不了我,胡克明这诚意不行啊!”
…… …… 生前再厉害的人,死了也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打骂他不会还手,这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他的尸体也会腐烂,不管生前是天子还是名将,是貌若无盐的丑妇还是倾国倾城的美人,都一样。 盗得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曝尸了几日,待送到陈善军中时同一坨腐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那味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了。 陈礼带着人走入帐内的时候已经在鼻子里塞了两根布条了,待到掀起帐门看到停放在那里胡启的尸首时顿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再也忍不住拉了拉身后背着医箱的中年人,转身跑了。 待到吐的差不多了,胃里只剩酸水之后,陈礼终于停了下来,接过手下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向正中主营走去。 掀开帐门入内的时候,陈礼还有些腿脚发软,晃着身子走到陈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大哥”。 陈善嗯了一声,看他脸色难看的样子便笑问他:“三弟,怎么了?”
“胡启那尸体同腐肉差不多了,能看得出什么来?”
提到胡启,陈礼又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不过眼下吐空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陈善笑道:“放心,他看得出来的。”
陈礼知道这个他自然是指的那个中年男子,也就是先前跟在他后面的仵作,这个人也才到军中不久,是大哥亲自请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外面一声禀报声,陈善喊了一声:“请他进来。”
便有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走入帐内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那个仵作。 还未施礼,他便开口道:“看完了,挺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