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扑哧,一只白鸽,从烟馆二楼的窗户飞了出去。不一会儿,收到信的黎六爷,看着眼前的纸条,心底的困兽,好似一瞬被阴暗侵蚀,疯狂地磨爪咆哮。怎么有那般愚蠢的人?怎么那般命好,还活得好好的?他的母亲为何没她那般福泽,死后还被人…“爷?”
一直在他身边的桃木卿,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出什么事了?”
眼前的男人笑着,却让人感觉比冰还冷,“你想看吗?”
“爷想给我看吗?”
“让你问我了?”
桃木卿怂巴巴地,“如果爷不想我知道…那我…又怎么能知道?”
黎六爷听罢,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冰冰地,“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连我的心思都敢猜。”
“……”她说的是孩童都明白的大实话啊。讲点道理!眼前的人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黎六爷心神一松,刚刚仿佛想毁尽一切的心思,如大海退潮般,慢慢在消散。这个人知晓他皮囊下面目,懂得他一直拼命克制的本性…却蠢得让他心安,“我饿了。”
“我马上去…诶?”
桃木卿下意识地说道,却马上反应过来,眼睛直往他的手看。黎六爷将手中的纸条捏成球,扔在了她刚泡好毛尖的茶杯里,两手一摊,“看不了了。”
这人…!桃木卿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笑得甜腻腻地,“爷,我忘记告诉你了…”“什么?”
“刚刚杯子里的,是罐子里剩的最后一点毛尖泡的。不过…好在现在这时节,也等不了多久,新茶就又出来了吧?”
“……”与此同时,一声悲泣,五姨太倚在黎九爷的身上,熬红的双眼,宛如深渊里刚爬出的厉鬼,“你确定吗?”
站在她身边的心腹多彩,笃定道,“确定!这盘子底下没有我做的记号,肯定不是我们院里的!”
“好啊!他们真敢!”
五姨太狠狠地将手中的流花掐丝盘摔到地上。叮当!那精致的瓷盘碎成几瓣。五姨太将地上的残片捡起,狠狠捏在掌心,血肉眼可见地往下流,她也毫不在意,“去!让火房那人寻个机会,给大帅下毒!我要让他们全搅合进来!”
“快去把碗里的粥倒了!洗得干干净净的,和盖子一起拿给他!别被人看见了!我要让整个帅府的人都躲不过…都躲不过…”“主子…你的手…”“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心思管自己的手?”
她怒吼催促道,“你还不去办?”
“是!”
见多彩走了,她染满鲜血的双手,颤抖着却又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他此刻还有温度的脸颊…竭尽全力,拼命想要抑住自己的梗咽,“儿啊…你慢点,走慢点,很快的…”“很快的…”外头明明是暖阳如沐,五姨太的周身,却能煞人三尺。安静的房间里头,隐隐只有默泣的闷声。不到两个时辰,现夫人不知因何事,震怒地发落了一人,将他关入水牢的消息,便传遍了帅府。黎府里头的水牢,可是养满了水蛭蛇虫。是个死人都会怕上几分。现夫人鲜用如此手段,一时间,那人究竟犯了什么事,引起府中众人猜测频频。同一时间,黎二爷拖人几番转递的消息,总算到了五姨太的手里。五姨太未受伤的那只手,攥紧那张故意写得歪扭的字条……这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今日…未免…太巧。她仔细一想,便能推断一二。也可循迹而查…但…她最终还是将它丢到燃着香料的香炉里,闻着熟悉的香味中,夹了纸张燃烧的味道,眼底的疯狂,似早已嗜了清醒和柔软,铁石了心肠。“晚了…”太晚了。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五姨太闭了眼,遮住漫天凶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