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太心底最后的怀疑彻底被打散，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巧嫣的眸色好似被泼了浓墨，遮挡住了所有的光亮。六姨太将这些看在眼里，笑眯眯着打断快要凝结的氛围，“我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她极快地与九姨太对视了一眼，“府里头可太久没有喜事了。”
牺牲一个棋子，算得了什么大事？虽是你的智囊，但……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九姨太看懂她的意思，紧抿着下唇，握紧了拳头，全身绷得直直地。“看来有成人之美之心的，不止李某人一个。不过，出嫁从夫，这事关董家族谱的事情……”李青转头，放大了音量，对身后的门外问道，“董副官，你以为呢？”
董卓手中提着一盏灯，好似踏着光而来，“我也觉得……极好。”
“哥哥！？”
九姨太这声叫唤，直接破了音。哗啦……好似有什么碎了。巧嫣将双手叠放到自己的额头，恭敬而正式的，缓缓地叩了下去，“巧嫣，先谢过李大校。”
“巧嫣！”
九姨太气得急了，忙弯下身子，手刚碰上她的肩膀，“你！”
“因为舍不得九姨太，所以才熬了这么些年…”巧嫣忙抖离了她的手，快声打断她的未尽之语，“可已经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她有些熬不住了。现夫人看着那几乎匍匐在地上的人儿一眼，又撇了一眼平静无澜的董卓，皱着眉头开口道，“各个院里到了巧嫣这个年岁还没嫁人的，可不止一个。”
“之前，是我疏忽了。”
“各位妹妹也是，好好的姑娘家，即便服侍自己的丫头再聪明伶俐、手巧心细，也不能老是拘在自个儿身边，耽误她们成婚生子。”
“这事过了后，都放一批出府吧，若是她们婚后想回来继续做工，就叫福伯再安排活计，好歹共事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有各位妹妹的情分在，总不会亏待了她们。”
话语刚落，黎大帅随即附和道，“还是夫人心细。如此甚好。”
他说着看向福伯，“福伯啊，等一会散了，你就辛苦一趟，抓紧依着夫人的意思，将我身边上了年纪的丫头，筛一批出府吧。”
福伯点头应道，“是。”
听见大帅率先拿自己身边的人，为现夫人的‘新点子’开路，在场的姨太太即使心中有异，也只能熄了火。这事似乎是被不经意提起的，几句话语间，就过了。李青走到巧嫣的跟前，“我听说你是孤儿…如今，你有了哥哥，又和真心为你的九姨太在名分上成为了真正的姐妹……”“真是要恭喜一声了——准、新、娘～”巧嫣抬头看向他，直直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好似失了所有的情绪，明明在刚刚就已经没了光的眸子，却好似又暗了一个色度，“李大校会送我喜钱吧，毕竟是您做的媒。”
这反应微微出乎李青的预料，他挑了下眉头，随即笑道，“当然。”
“阿弥陀佛，多年未见，你这假面，倒是更甚从前。”
见他有些激将过头，二太太手上拨着佛珠，出言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不过是个苦命人，你有成全之心，她未必能领受。”
耗了这个二分凉薄三分冷心之人的时间，得了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许了她未来之事，本就是动了恻隐之心。可惜啊，反使她有了赴死之意。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在这偌大的黎府中，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循环——想救的人，都会死。想死的人，却怎么样也到不了命数。“二夫人慈悲。”
李青待她是真的打心底的恭敬，“您总是更聪慧。”
聪慧？我若是真的聪慧，何苦卷入当年之事，导致一身罪孽。那人浑身的血色，已将她的灵魂都染成了红色。婴婴幼儿，咿咿呀呀。这世上最让母亲欣慰、骄傲、满足、幸福的牙牙学语之声，却成了她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