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蛙声嘓嘓与络纬振羽的茶苗间,承昀屈膝蹲低身子,引动异能细微观察颜娧口中描绘的茶园生态。 在茶园水线重新布局后,马齿苋便以肉眼可见的急速疯长,首先来这片茶园住下的便是络纬,将茶树分株种植后,沿路大山里请来的树蛙也逐步放入园子。 照料周遭人民一日两餐,是她出发前千万叮嘱。 找到疯长的马齿苋与多产的树蛙呵! 在茶园还没能有所产前,颜娧给愿意入山照料茶树的园户们,细心准备的两道野生菜肴,如此方能叫庄子里的人们不再饥饿困顿。 这座大山有了足够水气,晓夷大泽漫起久违的薄雾缭绕,许久未雨的晓夷山,迎来阔别已久的午后雷雨,总算解了周遭旱地之苦。 真如颜娧臆测,有人蓄意破坏水源造就这场大旱,否则一向多雨湿润的茶山如何逐渐枯竭? 而想从这场大旱取利之人应当快来了,那人怎容得了棋局被破坏? 在尚未涉足东越便不停来人试探,不管来多少人,全被舒赫给超渡了,损失那么多人,半点消息也没带回能不糟心? 因此未免有人再来破坏晓夷山,他们将大鳄栖息地稍稍做了引导,环绕晓夷山的木桩外全是大鳄,进出仅能依靠鳄军岩山营区的挑高拱桥,进出翻牌加上登记纪录以防混入歹人。 如今的晓夷山防得滴水不漏,现下就静待颜娧的茶树生态园缓缓成长。 倏地,一到黑影沿着阶梯快速来到身畔,面不红气不喘的恭谨揖礼。 “主子,奕王世子来访,吵着要进山来看看。”
楚风不耽搁地快速说明来意,换上新面孔脾气也跟着换了新,加上夫人不在身边,不耐烦已是家常便饭。 承昀利落起身,冷笑问道:“来得真快,在哪?。”
想不到现在有这等能力呢!喊谁谁来,才想着,人便自动送上门。 “城门紧闭,拦在城里,正闹腾着要兵卫开城门。”
楚风小心躲过石板阶梯上抱迭的小树蛙,深怕伺候主子净手把树蛙给冲晕了。 掏出帕子擦干水渍,承昀拍了拍身上草屑,勾起寓意未明的浅笑道:“安排些人多看着些,可别让我们的娇客有了什么意外。”
楚风收时的动作停了下来,纳闷眼神征询着主子,口中的娇客...... 是城里厉峥亦是山里的活物? 承昀朝着空旷茶山招呼道:“走吧!此处劳烦姑姑了。”
藏躲在阶梯下的立秋,因被点名而不经意红了一张老脸,遂反射性答道:“是。”
城中来了厉峥,曾出现在奕王府的她,自然不得在留在靖王府邸,几乎是逃命地般地离开,原有竹楼已烧毁,岩山军营也还没开凿完工,一时间还真成无处可去的漂流人。 回望了不是挺想离开的楚风,承昀无奈的笑了笑,识相说道:“行吧!山上娇客交给你们,我去会会山下那个娇客。”
这些日子,他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楚风究竟有没有赖上立秋? 瞧着立秋不似个冷情之人,对待楚风倒是真冷情吶! 蹋着悠哉步伐下山,除了给两人制造点机会,还能作甚? 正要走过拱桥,便瞧见舒赫已在桥头等着他,不由得打趣说道:“师兄,王府哪位可没法超度。”
“我真想超度哪位,谁能跑得了?”
舒赫甩了甩拂尘冷哼了声,捋捋胡髯,撇嘴说道,“去看看若儿还不行?”
好歹在东越他还有些威望在,喝了人家这么多坛郁离醉,能不去给他长长面子?何况自家人正披着无用的人皮能不上心? 见营门前戍卫早已备好两匹老马等着,看着口是心非的老人家,承昀也不好拒绝,空有一身武艺用不得,能如何是好?真需要出手多个人陪着也好。 承昀利落上马,揽着缰绳,拱手拜托道:“那就有劳师兄作陪了。”
老马提不起速度,俩人悠闲的伴随着月色轻移,原本半时辰路程硬生生多拖延了一刻,城门内依然闹腾着。 晓夷城内因加入鳄军,戍卫换了一轮,各个照章办事,抵死不开城门,任由厉峥喧闹扬言砍头也不曾位移半分。 承昀将令牌递予城外门卫,半盏茶不到瓮城、城门一同开启,厉峥骂骂咧咧的嗓音更清晰地传来。 “早开晚开都得开,早早开了不就没事儿了!”
厉峥勒紧缰绳作势要飞驰而出,便听城楼内外上下兵士们,整齐划一的长戟震地如闷雷,敲击在厚重军甲铿锵有声的节奏,以士气问候着他们尊敬的王爷。 承昀扬手回应,军士们迅速回复沈寂无声戍守。 同在马上,厉峥气势明显矮了半截,自知理亏仍面不改色,自认能先发制人地说道:“阿耿可回来了,我在城里等老半天了。”
远远见着蓄着短髭美髯的厉峥,宽背蜂腰包覆于山水画绣面圆领直缀里,俊逸眉眼里的不可一世叫人难以忽视。 如此不甘于平凡的奕王世子,会甘心久居年纪已过半百,仍纠结着皇帝梦的父亲底下?如今急着前往晓夷山确认山上事宜,野心已昭然若揭。 “奕王世子在临辉城,亦是这般想何时出城,便何时出城?”
承昀轻夹马腹缓缓进入瓮城,昏暗不明仍能清楚见着厉峥被冷冷睇了眼。 十来年未见,厉峥被那眼神瘆得慌,记忆里个性软弱,任人欺负的厉耿变了个人回来?那肃杀眼神哪会是厉耿所有? 难道派出去的哨探与刺客真全被厉耿所灭? 厉峥掩饰着局促,讪讪笑道:“继承了亲王爵位气度就是不一般。”
“我能提前继承亲王,不也是拜长辈所赐?”
承昀挨着老马颈子,接近厉峥似假非真的淡漠问道,“要不,我也请某位长辈帮忙,叫峥哥也提前当王爷?”
厉峥愕然察觉额际冷汗无声息滑落,难道他已经知晓父亲死因? 不!靖王府内知晓老靖王爷死因之人早就被一网打尽,更何况这俩兄弟一去经年,一晃眼十数年过去,这时候还能查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