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黎祈近来已顺利掌控了父皇的亲兵,身体情况也大为改善,那些习惯藏在暗处,习惯扬着和善笑容的虚伪之人,还能沉得住气多久? 只要那些人没能达成最终的目的,势必会再次出手,他们只需遇事拆招,等着所有的蛇蝎耐不住性子,再次显露嗜血螫人本性,定可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因此从承昀开始盘算,如何帮助娧丫头离开东越开始,自始至终,他只注意着奕王的动向,期望他能有放下贪念,不再为祸百姓,更期望自个儿能给他活下去的机会,给他有改过自新的可能。 看着白尧的车驾进入冀州地界时,还以为此行是他多虑了,谁能料到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奕王已经带着所有戍卫,不顾冀州城的四国共荣共济的和平协定追了上来。 此行为了不造成四国动荡,他带着的并非北雍兵士,不过带着裴家几十个暗卫,面对突来的变故,他只能藉着众人手中的浮石徽印,发动了黎家唯一能动用的神国禁术。 浮华一线一旦施展,所有的兵士都终成残缺,血沫尽归沙尘飞舞的黄土,黎家不是没有保命的能耐,而是过于残酷,非到必要之时不得动用。 如今到了那个不得不动之时了吗? 他莞尔一笑,承认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但他并不后悔,母后无辜惨死,总要有人来祭奠,一场延迟了二十余年的祭奠,若是有人要付出代价,如若奕王动不得,那么就让眼前这些人来吧…… “方才你若回头了,不再追击马车,本王当真想放过你一条性命的,如今不如你多说些本王想知道的,再来考虑条生路如何?”
黎承看着筹谋了母亲之死的罪魁祸首那双佯装镇定的眸光,心里有说不出的快意。 再细想,多年前魏国公府胆敢策划毁坏归武山的水门又是为何? 北雍身处北境哪来那么多坚实的金丝楠木? 也是因此他向承昀要了这个弄清一切的机会,由他来处理奕王,眼见他看着浮华一线的恐惧,更相信包括归武山的那些旧事,也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功劳! 十四日未曾停歇的大雨,如若不是娧丫头以命相陪,又如若没有承昀的即时赶到,那时的归武山那些庄子,协阳城的百姓,又会落得什麽境地? 这些结果都是颜娧不愿说出口的如果,如今想来又是多麽令人后怕? 而他竟仍不知悔改,仍旧做着四国一统的皇帝大梦? 为了母后,也为了兰芯,多少年来,他无时无刻都想着亲自手刃凶手,终于到了这一刻,他却犹豫了…… 为了一本不知来处的天谕而为祸四国的疯子,藉着逆贼之手屠戮各国百姓的恶人,如果就这样死了,会不会死得太过容易? 奕王抬眼见着黎承,不由得微微一震,对于被送出皇宫的黎家兄弟他并不陌生,得用多年筹谋来换取生路,又何止心有不甘?眼前势态也无法转圜,不得不缓缓道出暗藏多年的秘密…… 为了获得北雍的国玺,在雍德帝登上皇位那日开始,他为魏国公府策划了不止一次的毒害与刺杀,可惜几次都功败垂成。 最后,忍无可忍又无力反击的黎太后请出遗训,将两个皇子送出皇城,虽然没能取走两兄弟性命,也算断了两兄弟再回皇室的念想,魏国公府这才愿意妥协条件,让赵家人入宫一探。 他费尽心思收拢赵家懂得风刃之人,为他夺取四国国玺容易吗? 赵太后那个贪心不足的性子,想着谋害整个北雍,想要皇后性命容易吗? 若不是恰巧曹后想扳回端豐帝的宠爱,又请了赵家人入宫亲授魅术,他哪有办法顺利取得四国国玺? 曹后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主,当她发现国玺被人动过,心知日后此事若被揭发定无法善了,于是找了由头,再让自家堂妹举证,将此等罪过顺顺当当地安到,唯一有与他国结亲的安定公府头上。 好容易习来的魅术哪还敢多动? 只要昭贵妃不太过招摇,她也不会对端丰帝擅动魅术,谁承想到最后昭贵妃竟有求於曹后!为了能取得百烈蛊血,竟主动承担缘生蛊母失窃之责…… 果然是心思缜密的曹后啊!缘生又是如何交换来的,奕王会不清楚?怪只怪昭贵妃傻,不清楚緣生蠱母早在他們第一次合作時,就已被秘密送出了南楚…… 尤其在得知赵家人也曾进入北雍皇宫,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然举曹家之力追缉,这也才叫四国的国玺的残片不知流落何方…… 谁曾想本已能顺利到手的国玺,竟在路经东浀城时,在淳平伯府老宅那儿出了岔子,原来曹后根本没放弃追查赵家人入宫的实际目的! 不知其中缘由的老淳平伯,收留了路经东浀城身受重伤的暗卫,也叫安定公府坐实了勾结外臣,意图谋反的罪名。 梁王那厮也不知道在哪儿得到的消息,竟派了厉煊守在老宅,至此谁还敢轻举妄动? 所幸,那东西极其珍贵也难以保存,谁也不敢动辄半分,想来到现在无人知晓那些国玺何在吧! “王爺覺得,這裡是東越地界還是北雍的地界?”
黎承抬眼望去尚未完全退却的浮华一线,从怀中取出一个紫玉长盒轻抛着,慵懒的语调问得颇为随性,似乎奕王方才的坦白完全无关紧要。 两王一路追击,所到之处,不光裴家,黎家暗卫也来得不少,趁着她们不注意,顺一些难得少见的东西一点也不难。 “你想做甚?”
奕王心惊地退了两步,曾亲送父皇进入盒休养,如何不认得那个能收藏神国秘术的紫玉长盒! 为什么黎家这小子能拿到这东西?梁王那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明明是他带往暮春城的东西,为什么这东西会在他身上?一连串的疑问,都没有人能为他解答,忽地传来,黎承的问话将他拉回了现实,也叫他迟迟不敢应答。 “听说,神皇一脉根本不需要玉间林,只稍轻意念一动,秘盒感知,即可入内休养是吗?”
黎承欣赏着奕王脸上的愉悦,唇际扬着似笑非笑。 有什麽比唾手可得却始终不得更让人痛心疾首?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千古嘉言,此时听起来多麽令人舒心? 想方设法筹谋了一辈子,至今仍旧只是个分封的皇子,连皇位的边都沾不到,即便透过埋伏在他身侧的楚风吐实,天谕不过是乾清帝搜罗来的一本游记,被梁王有心地稍做窜改,特意送入神国陵寝等他来偷。 可惜,他也依然坚持着复辟神国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