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
冯宝等了半天不见谢岩说话,不得不发出声音招呼,等看到谢岩回过神,才问:“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谢岩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冯宝又等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只好催问道:“到底想什么?”
谢岩说:“想你说的话。”
“我的话?什么话?”
冯宝问。 谢岩没直接说,却提了个问题:“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王福来?”
“帮他?为什么?”
冯宝大为不解地问。 “宫里,我们只认识他。”
谢岩简单地说道,大约觉得冯宝还是听不懂,就再说道:“也只有他,才能接触到隔壁那位。”
“噢——”冯宝懂了,紧跟着,他一脸兴奋地问:“你想通过王福来,去帮隔壁那位?”
谢岩道:“我们进不了‘禁苑’,更进不了‘感业寺’,只有通过王福来,或许才有可能。”
“那具体怎么办?”
冯宝兴趣十足地问。 “找到王福来,搞好关系,然后你把那个关于‘袁天罡’预测武则天的传说告诉他,剩下的事,我想,他自己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冯宝听谢岩只说了一个大概,有些不太明白,只能说:“你就不能说具体点?怎么搞好关系?那个传说我知道,但具体应该怎么说呢?”
冯宝说完,满心希望地看着谢岩,希望他直接告诉自己,哪知道谢岩反过来问道:“这些事,你应该比我还强,用得着我教?”
冯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想再问,谢岩却说道:“都是些很简单的事,只要用心想想就成了。”
说完也不管冯宝怎么想,自己竟先走开了。 其实谢岩说的一点没错,冯宝在某些地方极具“天赋”,基本上不用人教,比如“说瞎话”,又比如“胡编乱造”! 在夜训的人回来前,他差不多就想好了怎么去搞定王福来。 有事可干,对于冯宝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尤其还是帮助“女皇武则天”这么刺激的事情。 一连几天,冯宝每天天一亮就带上石子去“长安”,直到城门关闭前一刻才离开,可是他一直没能在“东市”遇到王福来,唯一好处就是他在这几天中,不断地完善了自己的设想,就连谢岩听后,也不得不承认,冯宝真要开动脑筋做事,还是很“行”的! 王福来最近很是郁闷,自打回到皇宫,不仅原先的职位没了,还被“内侍省”打发到“奚官局”,跟在“奚官令”后面当个跟班,谁知道就这差事,没干几天,又让人给撵到“掖廷局”去了,成了“掖廷丞”的跟班,不仅丁点权力没有,还得时不时跟着“掖廷丞”出宫采买,说是采买,其实就是个“搬货的”,好处没他什么事,苦力全是他,可就这差事,还是他花了三十贯才保住的。 今天又轮到他来搬货了,虽然不重,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按照往常的惯例,“掖廷丞”去别家转去了,留他在这里点货,搬上车,最后再找人拉回宫,看看半院子的货,王福来心里那个苦啊,暗中直骂:“真不是东西,也不留点钱好让自己找别人来搬。“他当然不会知道,找人搬货的钱,成了“掖廷丞”的了。 “咦,王公公?怎么会你呢?”
不用回头看,王福来也能听得出来,那是冯宝在说话。 “石子,去找俩人过来帮忙,怎么能让王公公做这种事情?”
话音未落,冯宝的一张笑脸即出现在王福来面前。 “原来是冯校尉啊……”王福来后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冯宝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边往院外拉拽,边说道:“石子,这交给你了啊。”
出得院门,冯宝直接拉着王福来去了对面一家酒馆,虽说皇帝丧期不能饮酒,但是饭菜还是有的卖。 叫个包间,随便点两小菜,上一壶清水后,冯宝挥手让伙计离开,而后率先说道:“先前要不是石子看到,我差点都没认出来,王公公怎么会……唉——” 冯宝没说完的话,王福来又哪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不由得叹道:“咱家命苦啊,唉——” “谁说不是呢?”
冯宝也开始大倒“苦水”地说:“想我们在‘武平堡’过的那叫一个好,却被先帝一纸诏令召回,现在,居然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说好的‘返京叙功’,更不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们没去‘兵部’问?”
王福来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没去?可人家叫我们等,‘左武卫’也去了,还是一样,要等,只有陛下发话了,我们这些人,才知道往后该去哪儿,该做什么。”
冯宝以很无奈的语气说。 王福来倒也没想到“武平堡”军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可他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小宦官,除了表示同情之外,还能如何呢? 冯宝暗地看了一下王福来的表情,又道:“王公公千里传旨,按说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如今怎么会、怎么会……”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用什么话说。 好在王福来明白冯宝的意思,主动接过话道:“先帝一去,宫中变动极大,咱家、咱家也是无能无力啊。”
冯宝道:“公公不必犯难,我还等着公公飞黄腾达,日后拉我一把呢。”
冯宝这话,要是放在过去说,王福来还真会信,可是现在听起来,也仅有“安慰”的意思了。 王福来苦笑一下,微微摇了一下头,他自己知道,如他这般的宦官,在宫里没一千也有八百,若是宫中“无人”,能保住眼下地位,都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还谈什么“飞黄腾达”。 冯宝眼见王福来一幅“丧气”的模样,知道是时候给他希望了,于是装出一幅有“大事”要谈样子,先起身去门外看了一下,然后再把包间的门关上,最后,回到自己案几前,坐下,双眼看着王福来,一动也不动。 王福来被冯宝看得心里“直发毛”,心中有些不安,但表面上还能勉强保持镇静地问:“冯校尉可是有话要说?”
“王公公,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王福来被冯宝莫名其妙地一问给弄得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道:“校尉师从名门,文韬武略皆是不凡……” “假话、虚言!”
冯宝直接打断王福来的话,再说:“王公公,我们认识可不短了,相处也算是不错,公公不能说点实话?”
“我没说假话啊。”
王福来心中暗说,不过他很快反应过了,眼前这位是一向不喜欢“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反而更喜欢用“粗俗”的话语来表达。 想通了这层后,王福来直接说道:“校尉为人爽直,出手豪迈,是个好人。”
“那算不算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呢?”
冯宝追问。 “那还用问,当然是!”
王福来想都不想地说,心里却暗说:“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说什么?”
“有件事,警官也不知情,因为对我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王公公来说,可是意义非凡,却不知公公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冯宝故作神秘地道。 “校尉请说。”
“在我说之前,我得先向王公公讨一句话。”
冯宝没有说下去,而是把目光盯在王福来身上,似乎在等他说。 王福来此时已是真的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校尉想讨什么话?”
冯宝继续看着王福来,缓慢地说道:“我说的这件事,如果日后对公公有所助益的话,还请公公飞黄腾达之后,对我稍许关照一二。”
冯宝越是不直接说出来,王福来就越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也就越想知道,至于什么“日后关照云云”,其实那都是小事。在他看来,如果有用,那一切都好说,如果没用,自然也就没什么“关照”一说了。 “校尉言重了,咱家和校尉一见如故,不管校尉所说何事,但凡能够帮得了的地方,咱家都会帮的。”
王福来说的是非常客气。 冯宝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王福来主动说出来,他才好继续说下去。 “王公公,你也知道,我和警官是自幼同窗,当年进学之时,因为过于顽劣,先师时常将我留下教训。”
冯宝先做了一下解释,再说下去:“那天来了一位老道士,跟先师却是好友,他们畅聊之时,我刚好被留下背书,这才得以听到一件秘闻。”
说到这里,冯宝停了一下,拿起案几上水杯,喝了一口清水,再压低了声音道:“道士说,他在蜀中云游时,曾见到一位女娃,说此女‘天生贵相’,日后‘贵不可言’,先师曾问,此女何人?现在何处?道士说,‘武氏女,两年内必入宫’。至于后面的一些话,当时我太小,实在记不清楚了。”
“校尉指的就是这件事?”
王福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靠谱,不就是一个道士的算命说法,岂可当真。 不用去看,冯宝也知道王福来是不会相信自己话的,所以他又问了一句话:“公公可想知道,那个道士是谁?”
王福来脱口问出:“谁?”
冯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袁——天——罡!”
如果,冯宝说出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王福来都会嗤之以鼻,唯有“袁天罡”这个名字,对王福来而言,那是不信也得信! 袁天罡是谁啊?他是天下间名气最大的道士,精通相面、算命之术,曾经准确预言杜淹、王珪两位宰相和前刑部尚书韦挺在官场上的沉浮,其预言之准,连太宗皇帝都专门召他入宫,令其留居长安,以备垂询。可以说,从他口中说的来话,不由王福来不信。 “当真是‘袁天师’所说?”
王福来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决无虚假,若有半句谎言,我日后必定不得好死。”
冯宝尽管是个“无神论”者,还是很认真地指天发了一个誓。 王福来是真的信了,原因却很简单——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冯宝说谎的理由。冯宝没说谎,就意味着那件事,必定是“袁天罡”所说,而“袁天罡”的话,想让王福来不信都难! 王福来默默地闭上眼,把冯宝说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睁开眼道:“‘袁天师’说的那个女娃是蜀中人?姓‘武’?”
“正是。”
“校尉是哪一年听到此事?”
王福来又问。 “贞观七年,那年我五岁。”
冯宝眼都不眨地说道。 “那也就是说,那个女娃是在‘贞观七年’到‘贞观九年’之间进得宫。”
王福来这句话更象是对自己说。 “没错。”
冯宝肯定地说。 “不对啊!”
王福来突然想到一事,冲着冯宝道:“你的官凭上明明写着是十六岁……” “别提那个官凭!”
冯宝抢过话道:“刘定远那个混帐,把我弄成‘洛阳’人十六岁,警官成了‘长安’人十七岁,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哦”王福来想起来了,谢岩和冯宝二人官凭上记录的内容都是刘定远自己编的,这事他早在辽东的时候,就听林运说起过。 这下,王福来再没问题了,脑子里开始找寻“袁天罡”说的“蜀中、武氏女”了…… 冯宝见王福来一幅思考的模样,便没有去打扰,心知他必定是在想着谁才是那位“贵不可言”之人。 差不多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冯宝见王福来似乎还是没有想到,不禁暗自摇头,心说:“你也太笨了吧,这都想不到?”
心里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说,说太多,反而令人生疑,可是又不能一直这么“干坐”着,冯宝想了想,决定把一件后面要办的事,提前说出来。 “王公公”冯宝出言唤道。 等了片刻,见没动静,只好再唤道:“王公公?”
声音有点大,王福来终于听到了,并还开口问:“校尉还有事?”
“还确实有点事。”
冯宝也不隐瞒,说:“再过三月即将入冬,我们打算在‘东市’买间铺子,可总是用军中之人,实在太不方便,就想问问公公,可有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校尉所说何意?”
王福来似乎不太懂。 “就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冯宝随后还解释说:“公公知道的,我们在‘长安’是人地两生啊,这才想请公公推荐一二,若是公公有亲戚可推荐,那是更好不过了,自己人嘛,才信得过了。”
王福来既欣喜,又狐疑地看着冯宝,他总感觉,冯宝对自己有些“太好”了点,可是他又明明白白地知道,冯宝说的确实是真话,他们在“长安”,总共也不认识几个人,找自己推荐一两个人,怎么看也没问题啊。 “难道就是为了讨自己一句‘日后关照’的话?”
王福来心里问自己。 这个问题就太难回答了,毕竟没有人可以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王福来决定不去多想,反正他没看出来有什么坏处,只要没坏处,为什么不干呢? 王福来决定不想了,干脆直说道:“咱家在老家还有两个侄子,其中一个今年十五岁,可以出来干活了。”
冯宝很高兴地道:“那敢情好啊,王公公不妨修书一封,让他来‘长安’。”
王福来轻轻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冯宝本还想继续再说下去,石子却走了进来,道:“校尉,王公公的货弄好了。”
王福来一听,连忙起身告辞,他刚才只顾着说话和想事,把自己“干什么”的,都给忘记了。 冯宝一边亲自相送,一边告诉王福来:“如果有事,可以留个字条在这家酒馆里,我会时常过来的。”
王福来则表示:“若是校尉有事,同样可在此处留字,咱家自会来此。”
说定以后,两人才相互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