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一直想在“长安”或者“洛阳”买块地,作为在大唐安家之用,可是买不到啊,不是钱的问题,是根本没有人卖。 虽说现在是唐朝初年,但是“土地兼并现象”已经日益显现,在“关中”凡是上好的农田,大部分已经掌握到勋贵、皇室还有世家大族手上,他们几乎只买不卖的行为,一步步推高土地价格,诱使农民进一步卖出土地,再反租他们的土地,多年下来后,像“长安”、“洛阳”等城市周边,几乎连荒地也买不到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冯宝想买,许平不卖的情况。 冯宝来自后世,听过一个道理——没有不可以交易的商品,只看你的价码够不够? 冯宝计算过,良田一亩,如果是旱田,大多四十贯上下,像许平的三百亩地,平均折算下来,不会超过二十贯每亩,如果加上一些附属的房子等,二十五贯钱已经是顶到天了,但是许平这快地有个好处,是连在一起的,不像许多人家的地,面积虽然大,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冯宝仔细想过以后,直接给出了一万贯报价,而且还表示说,如果这个价格还不卖的话,自己也就不再考虑此事了。 许平心里那个纠结啊,当初他买地不过花了两千贯,这些年不但没赚到,还赔了点,如今冯宝直接给了一万贯的价钱,那可是“天价”啊。 许平没拒绝,也没答应,他要想想清楚。 一行人抵达进“洛阳”最后一个驿站的时候,许平有些忍不住了,准备和自己妻女说一下后,就答应冯宝的条件。 “一万贯?”
许妻陈氏大吃一惊地道。 “你小点声。”
许平埋怨了陈氏一句,然后对着他点点头,表示确实是一万贯。 陈氏马上压低声音道:“那还等什么啊,那庄子就是个赔钱货,卖了省心。”
“真不用考虑考虑了?”
许平还是有一点说不上的犹豫。 “还考虑什么啊?一万贯钱,以后想卖也找不到可以出这么多钱的人啊!”
陈氏立刻表达了自己意见。 “那……” 许平才说出一个字,忽然旁边一个小姑娘突然打断道:“父亲,依爰儿之见,不卖为好。”
“爰儿,那可是一万贯啊!”
陈氏看着自己唯一的闺女,特意加重了语气道。 许平膝下仅此一女,今年刚到将笄之年(十四岁),平日素来聪慧,故而她这么一说时,许平不禁问:“爰儿有何看法?”
许爰问道:“父亲因何要卖那个庄子?可是因为那个庄子,没产出,反而要父亲以财货资助?”
许平叹道:“正是如此,为父本想以庄子做本,与那冯校尉合作经营酒坊,奈何他却想买下庄子。”
“那父亲可有想过,冯校尉因何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买那个庄子呢?”
许爰又问。 许平手抚颌下短须道:“料想他,还是用来经营酒坊之用。”
“那孩儿以为,冯校尉之所以不接受父亲的提法,转而提出买下庄子,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担心日后我许家反悔,收回庄子,如果他买下庄子了,自然也就没有此番顾虑了。”
许爰道出自己想法。 “有道理,应该是这么回事。”
许平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中暗叹:“你若是男儿,该有多好啊!”
许爰继续道:“若父亲觉得,酒坊当真是门好营生的话,不妨把庄子送给冯校尉。”
“爰儿,你疯啦,那可是一万贯!”
陈氏接受不了女儿的提议,直接“跳”出来道:“把一万贯白白送人,那怎么能行?”
许平也觉得女儿的说法太“过分”,只是他还能忍得住,依旧平声静气地道:“爰儿,将价值一万贯的庄子送人,未免,未免太过大方了吧。”
“父亲,母亲,请听孩儿一言。”
许爰随即言道:“庄子送给冯校尉,自然不可能没有条件,孩儿以为,可以提出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
许平问。 “其一,我许家在酒坊里占四成份子;其二,如果酒坊每年分成达不到两千贯,冯校尉需得向我许家转让酿酒秘方,且保证不得转让给其他人。”
许爰慢条斯理地缓缓说完以后,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似乎就在等他说话了。 “这……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吧。”
许平有些不自然地说,其实他心里很是认可自己女儿的话,那两个条件,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许家利益,其收益远不是一万贯钱可比,只是,冯宝能答应吗? 许爰道:“一点不苛刻,光一座酒坊,根本用不了三百亩,即使是在城里酿制,也完全办得到,可那冯校尉偏偏要买庄子,说明他除了酒坊,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用土地,否则他没理由会出一万贯的高价。”
许平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女儿的说法。陈氏也不说话了,她也听出来了,女儿那哪是“白送”啊,实际是将一次性的买卖变成了长期收益的事,而且明显收益更大。 “依爰儿之见,何时去说为好?”
许平问。 “越快越好,以免到了‘洛阳’,出现其他变故。”
许爰很有主见地说道。 许平当机立断,站起来道:“好,那为父现在就过去。”
此刻,冯宝正在房间里和石子、韩跃聊天,当许平进来主动向他表明来意后,冯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请许平再说一遍。 等许平重复叙说一遍后,冯宝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许平。 许平以为是自己提出的条件太过分,难免有些不安地道:“校尉可是觉得不妥?若是……” “不不不不,条件很合适,我都可以答应。”
许平怎么也没想到,冯宝会如此痛快地答应,内心喜不自胜之下,刚要说话,冯宝却抢在他前面问道:“这两个条件是许六郎你想出来的?”
许平摇了摇头。 “那是令兄?”
冯宝又问。 “是小女提出。”
许平见冯宝非常想知道的样子,便直接说了出来。 “奥——”冯宝多少有点失望,他本想提出见一见的要求,可那是人家女儿,再提见面之事,就有些不合适了。 冯宝道:“令千金能够想出如此两个条件,可谓才智过人啊,许六郎真是有福气啊!”
许平心里也是极为高兴,不管怎么说,女儿的主意可是为许家赢得了最大利,当然,口头上谦虚两句,还是必要的。 冯宝最后和许平约定,明日抵达“洛阳”,先去看下那个庄子,只要冯宝满意,就去办理文书签订和在官府备案事宜,至于交接,那倒不急,一个月内完成即可。 许平刚刚离开,石子忍不住说道:“这许家人可够笨的,一万贯不要,却要白送个庄子,每年两千贯,五年才一万贯,那也太长了吧。”
“你才是笨蛋!”
冯宝气得骂道:“你懂什么,人家可是要了酒坊四成份子,还一年两千贯?我估计一年就得带他家分个八千、一万的,哪都像你这么没脑子?”
“啊,一年八千、一万贯?”
韩跃吃惊地叫出来。 石子也惊道:“那太多了吧,干嘛要答应他们?”
冯宝道:“钱的事总归有办法,关键是地啊,警官和我,加上你们,那么多人,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哪成。”
石子无话可说了,要是有地,当初谁会当辅兵呢? 很快,王三狗和老张头也知道了消息,他们同样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对于古人来说,有钱买地,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次日,许家人和冯宝一行,在距离“洛阳”五里的地方分道扬镳。 许平需要先回家,拿上地契,冯宝却带上石子他们几个,直接去了许平的那个庄子。 根据许平的描述,冯宝很快找到了那片地。说是在城南,准确来说是“洛阳”城西南位置,一条小河由西北方流过来,途径这里的时候拐了一个弯,而许平的三百亩地,就在这拐弯处。 这片地很大,远不止三百亩,临河有一片农田,初步估算有百亩之多,都是上好的“水浇地”,不过冯宝知道,只有二十亩是自己的。 农田东北方,有一片杂木林,还有一片高低起伏的灌木丛,而林子和灌木丛衔接的一块空地上,稀稀落落的分布一些茅屋。 冯宝大致数了下,三十座上下,显然,那就是庄户们的居住地了。 二十亩“水浇地”,三十座茅屋,杂木林加上灌木丛,就是冯宝眼里的三百亩地。 “要不要过去打听一下?”
王三狗问道。 冯宝想了一下道:“让石子、老张头去和庄户聊聊。”
两人马上放下手上东西,迈步前往庄户住处。 大约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有什么感想?”
冯宝笑着问。 老张头摇摇头道:“这儿的人,太穷了!”
“是啊!”
石子接过来道。 冯宝眉头一皱,问:“说说,怎么穷法?”
石子道:“小的我去了两家人借水喝,其中一家人,好像都穿的是单衣;另一家好点,虽然也是单衣,但起码家里点了‘火盆’。”
“老汉看到的情况也差不多。”
老张头接过来道:“老汉我还问了‘主家’不管吗?”
“他们怎么说?”
冯宝最关心这个问题。 老张头道:“他们说,主家人不错,年前还送来米、面和一些钱,要不然他们根本撑不到现在。只有等到开春了,才能有活干,有活干了,情况会好一点。”
“妈的,许平也忒抠门了吧。”
冯宝这句骂人的话其实更多是在发牢骚。 他知道,在大唐,如许平这般,能够连续多年没产出,还能保证庄户最低生活的主家,已经是非常少见了。 “唉,算了,就是他们吧。”
冯宝说了一句其他几个人都不懂的话。 “不算酒,我们车上还有多少吃的?”
冯宝忽然问道。 王三狗闻言回道:“干粮还有一袋,肉干大概三十多斤,其他零碎的不到十斤。”
冯宝道:“把零碎的留下,干粮和肉干全部送到每家手上,另外每家给两贯钱。老张头,你带石子和韩跃去办。”
“校尉,这不合适吧?”
老张头犹豫地道:“万一要是买不成……” “买不成就当我送给他们了。”
冯宝把手一挥道:“去吧,别磨蹭了。”
三个人,赶着两辆马车,又往庄户那里去了。 “校尉真是好人啊!”
王三狗由衷地敬佩。 “我好不好,用不着你来说,王三狗,你记住了,都是大唐人,都是我华夏一族,能帮一个是一个!”
冯宝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 王三狗同样认真地道:“校尉放心,老汉绝不敢忘。”
冯宝轻轻点了下头,忽然抬手指了一下周围,道:“你说,咱有了三百亩地,算不算是地主啦?”
王三狗道:“当然算了。”
“呵,一不留心成了地主阶级!”
冯宝自嘲了一句,接下来一句放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别日后让人给‘打土豪、分田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