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宴结束后,众人跟随谢岩,怎么来又怎么回了。 途中,谢岩见同一辆马车的许爰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是对那件“礼物”不舍,就开口道:“许兄弟,若你不舍那件宝物,大可以过些日子去找他要,一定没有问题的。”
“县男误会了!”
许爰出声辩解道:“我不是在想那件东西,而是在想你们两位今天的对话。”
“那就好”谢岩很是赞赏地说了一句,接着道:“你也不是外人,以后称我警官好了,校尉也行,比那个什么县男,听起来舒服多了。”
“遵命,警官。”
许爰也不客气,直接说出来。 谢岩又问:“我和冯校尉的对话,你听出什么来了?”
许爰道:“有许多都听不懂,我可以问你吗?”
谢岩想了下,说道:“可以,你问吧。”
“什么是你们说的大棚?”
许爰问。 “就是把菜种在房子里。”
谢岩简单地解释一下。 许爰似乎并不满意,继续问:“那为何要开挖山泉,将水加热?”
谢岩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说:“不管是加热还是其他什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种菜的房间里,模仿出春天,只有这样,才能在冬季最寒冷的时候,种出春夏季节的菜来,你不妨想想。冬季时,如果有绿色叶菜卖,那可以卖多少钱?”
许爰不用想也知道,漫长的冬季里,原本除了肉食就是些干菜,吃多了根本难以下咽,如果有新鲜绿叶菜,那还不得卖出天价来啊! 许爰沉默片刻后,又问:“乡里真的打算办学?”
“当然,进学是寒门子弟上进最安全的途径,况且,教化百姓,本是理所应当。”
谢岩毫不犹豫的说。 “请问,准备如何办学?百姓困苦,恐怕无力支付进学所需开销。”
自从许爰走出家门,跟随冯宝进入大唐社会里,她已经深切地看到了,百姓之穷困,国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富裕,这才是她始终留在外面继续工作的原因。 谢岩道:“办学需要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年纪幼小的,主要就是认字;第二部分年纪稍大的,不光认字,还需系统学习;第三部分是根据学的情况,决定是继续留下进学,还是离开学堂,去做事,这都需要有个规划,难以一蹴而就。”
“那乡里打算从哪里开始做?”
许爰似懂不懂地问。 “难哪!”
谢岩抬首看了一下远方黑漆漆的天空,叹息一声,而后说道:“我和冯宝所学杂乱,其实难以为人师表,真要是办学,需要有真正能够为人师者,可是如此之人,太难得了,我始终没有找到,办学一事也是一拖再拖,我可以不办学,但是不能够误人子弟。”
许爰清楚地知道,在大唐,进学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不仅花费惊人,且书籍等与进学相关的人或者物,都掌握在豪门大户,世家大族手中,普通百姓连认字都难,更遑论进学了。 不过,许爰还是问道:“警官,办学乃是千古事,岂可因难而弃?”
谢岩道:“今日与冯宝一席话,我已经决定了办学事,没有合适的老师,大不了我自己培养,大唐百姓需要的是可以给他们带来富裕生活的人,而不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儒生!”
“你们都是有大志向的人,令人钦佩!”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许爰最真心的赞赏。 马车继续在路上前行,不徐不疾…… 差不多距离“驿站”还有几里地远时,前方忽然出现点点灯光,跟着就听到有人在大喊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很快,距离近点了,众人也都听清楚,是在呼唤“谢县男。”
谢岩很是奇怪,怎么会有人连晚出来找自己。 两边遇上后,谢岩发现,除了一个人是自己的属下外,其他三个人,都不认识。 “尔等何人?”
谢岩跳下马车问。 “小的是‘司农寺’刘少卿的随从,奉刘少卿之命,请谢县男速回‘驿站’。”
其中一人说道。 谢岩更奇怪了,他又不认识什么“刘少卿”的,干嘛要听他的?即便是皇帝派来的,白日里公事公办即可。 来人似乎看出谢岩疑虑,道:“刘少卿是‘夔国公’亲侄。”
“哦——”谢岩明白了,原来刘少卿是刘定远的堂兄弟,难怪如此了。 众人加快进度速度,没有多久,便进了“驿站”。 刚走进会客室,谢岩看到一位中年官员在屋内负手踱步。 亲随抢先两步,上去道:“少卿,谢县男来了。”
官员闻言转身,看见谢岩后,上前道:“老夫刘仁景。”
还没等谢岩还礼,他马上接着道:“伯父老国公病重,欲见谢县男一面,还请不要推辞。”
“刘老国公他……”谢岩没法再问下去了,停下来,道:“长者命不可辞,刘少卿请稍等,容我安排一下。”
“不敢,谢县男请便。”
出得屋去,谢岩对门口侍候的韩跃道:“你去请许愿、杨登来公事房。”
说完,谢岩直接又去随从的住处,人还没到,先大喊道:“王三狗、老张头!”
声音刚落,两人即出现在门口。 “速去套辆车,你们全部骑马,随我去‘长安’。”
谢岩一句废话没说,直接下命令道。 随后再去公事房,许爰和杨登已经坐在里面等了。谢岩道:“我有急事需要去一趟‘长安’,来回最快也要十天左右,可乡里现在是秋收的最后关头,不可以出半点差错,因此,我决定,我走后这段时间,由许愿代我主持乡里事宜,杨登协助,如果有困难,去找冯宝。”
许爰都听楞住了,让自己处理政务,那不是开玩笑嘛自己可是什么也不懂啊。 谢岩不等许爰开口,跟着又说道:“在我房间的桌上,有一份计划表,许兄弟打开看以后,就知道如何安排。”
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否答应,道一声:“谢谢,拜托了。”
许爰几乎都来不及说话,谢岩已经退出房间了。 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谢岩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然,他并不是去游玩,而是去探望一位长者。 没有人相送,谢岩他们一行,悄然离去。许爰是回不了“洛阳”了,谢岩留下的重担,她不挑也得挑。 走进谢岩房间,许爰发现,他和冯宝不同,屋子里面的东西放置的整整齐齐,在桌上,很容易就找到了谢岩说的那份“计划表”。 内容很简单,记录了需要做的事情,大事没有,全部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许爰仔细看了以后,发现并没有难度,心里觉得安心许多。 去“长安”的一路上,刘仁景和谢岩只谈公事,其他所有的事都没有多说。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几乎没有住过“驿站”,以最快的速度,向“长安”而去。 差不多用了四天时间,他们终于赶到“夔国公”府,当看到大门前一切如常的时候,刘仁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来得及。 用不着通报,刘仁景直接带着谢岩就往府里走去,刘府无人拦阻,只不过有下人快步跑进内宅去报信。 刘仁实一直在父亲跟前侍奉,一步也不敢离开,当听到下人报告后,急忙迎了出来,刚到门口,就看见刘仁景和谢岩快步走过来。 “伯父如何?”
刘仁景抢先问道。 “目前还好,此刻睡着了。”
刘仁实回答后,再向谢岩拱手谢道:“县男高义,老夫铭记在心。”
谢岩还以一礼,道:“此乃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客气话说两句就足够了,再多说就显得太虚伪了。三个人无心说话,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刘弘基这一觉,似乎睡得非常好,时间也很长,他们三个人,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依然不见醒来,万般无奈之下,刘仁实只能先请他们在客房休息一下。 说来也怪,刘仁景和谢岩进得客房,刚刚坐下,热茶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马上有下人来报:“老公爷醒了。”
刘仁实向谢岩歉意地一笑,只能和他们再次回到刘弘基房前。 屋内,刘弘基头缠白布,斜躺在锦塌上,两名婢女将其扶起,在他身后垫了厚厚的软垫,好让他呈半坐之姿。 “侄儿刘仁景,拜见伯父。”
话声中,刘仁景拜倒于地。 “仁景来了啊,咳咳,起、来吧。”
刘弘基显然说话有些费劲了。 “晚辈谢岩,拜见刘老国公。”
谢岩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弘基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努力睁着浑浊的双眼,仔细看着谢岩…… 足足看了盏茶功夫,刘弘基开口说道:“果然是少年俊杰,名门之后,比我那定远孩儿强多了。”
谢岩道:“多谢老国公夸赞。”
“老夫,偶感、风寒,引起当年伤势发作,恐怕,命不久矣。”
说完这番话,刘弘基神情有些暗淡。 谢岩急忙道:“老国公戎马一生,为国征战,可谓劳苦功高,想来必定有神灵保佑,自当长命百岁,区区小疾,应该很快就会过去。”
“呵呵呵呵,咳咳”刘弘基先是笑了会儿,跟着又咳嗽了一阵,直到气息平了下来后,才缓缓道:“你个小子,着实会说话,难怪年纪轻轻,就深得帝宠,果然是个人物。”
谢岩自知不好回答,只能以微笑面对,不过他心里知道,刘弘基大老远的要自己来见他一面,绝对是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他只要耐下性子等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