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史与谢岩沿着街市继续缓缓而行,时不时地谈论一些与百姓生活相关的话题……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坊门前。 虽然是宵禁,坊门紧闭,但如高长史这般人物,还是可以从坊门边小门离开。 “谢县男,老夫不能和你们年轻人相比,得回去歇息了。”
高长史先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接着却道:“‘卫岗乡’再有一年光景,也该差不多可以独自处理各项事务了吧。”
谢岩如实说道:“官衙修好,乡里的各项事务就可以正常处理了。”
“如此甚好!”
高长史点点头道:“老夫在此位置已两年有余,明年回‘长安’述职,之后需听从陛下安排。”
谢岩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就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赶紧说,省得人走了之后,想提也没用了。 凭心而论,谢岩对为人正派,为官清廉的高长史还是很钦佩的,现在又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是想在自己离开前,尽量给“卫岗乡”的事情提供一些便利。 “长史之情,谢某铭记,如有需要,自当不会客气。”
谢岩回道。 “好啦,就此别过,老夫去也。”
高长史边说边走向小门那里,谢岩则在其后,以礼相送。 目送高长史背影消失以后,谢岩也转身回行,走上了一会儿,对王三狗道:“你去通知咱们乡的人,在明天城门落锁前离开‘洛阳’回乡。”
紧接着又对韩跃道:“你先不要回乡里,继续跟在卢照龄左右,将那些以诗文换酒人的情况记录下来,我会派人来取的。”
“校尉,这后面的事,不用管了?”
王三狗有些疑惑地问。 谢岩道:“只要到明天不出什么事,后面照做即可,料也不会有事,我们得赶回去尽快弄出‘香水’来,要不那些夫人们,还不得闹翻天啊。”
“那倒是,她们太能闹了。”
王三狗忙不迭地附和道。 “唉——”谢岩长叹一声,说道:“弄出‘香水’原本是作为乡里举行花会时候的重要财源,现在倒好,提前面世,得少挣很多钱呐。”
“校尉,咱们乡里又不缺钱,现在弄出来,还不是一样高价卖给他们。”
王三狗有些颇不以为然地说道。 “物以稀为贵,而且我弄出来的,严格来说还是个半成品,真正想要做好,靠我是不行的。”
谢岩说了以后,突然发现自己跟王三狗和韩跃说这些干嘛?说了他们也不懂。 于是,谢岩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道:“走吧,咱们找个地方睡觉去。”
可美好的想法能不能实现?往往就是另外一回事。 谢岩一行三人,闲庭信步似的走着,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谢县男,请留步!”
谢岩闻声回首,远远的看见一个人从坊门方向跑过来,由于光线不是太好,不大能看清楚来人相貌。 王三狗移动几步,挡在谢岩身前,以防来人有不测之举。只是他的动作很快就显得多余了,谢岩认出,来人竟是刚刚跟随高长史离开的随从之一。 谢岩情知定然是有事发生,主动迎上去问道:“可是长史遣汝前来?”
来人到得谢岩面前道:“长史命吾前来告诉谢县男,‘永泰坊’一街之隔的‘会节坊’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名屠夫与人争执,失手将人杀害,此人曾经从过军,身手不凡,‘会节坊’内遍搜不到,长史唯恐凶徒潜入‘永泰坊’中,特命吾来告知县男,极早布置,万万不可让凶徒惊扰到百姓和各家女眷们。”
谢岩听得一惊,不假思索地脱口道:“还请回复高长史,我马上去安排,决计不让凶徒惊到百姓。”
“告辞。”
来人说完之后,迅速离开,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去通知坊中其他一些重要人物。 “走,我们去‘明月楼’。”
谢岩当即改变行程道。 走进“明月楼”,依旧一切如常,没有丝毫异样,见到这一幕,谢岩多少安心一些,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事情。 来自后世,又是警校毕业的谢岩,深知当人群密集的时候,往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恐慌,更不用说出现一个杀人者这么大事了,而保持冷静,理性对待,才是最佳选择。 包间门前,谢岩深呼吸一下,首先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走进包间。 “谢县男回来了啊!”
不知谁第一个看到,叫了一声。 马上有更多人打起了招呼…… 谢岩面带微笑地一一回应,同时向原本自己的案几走过去。 这里和他离开时相比,多出来了一些女子,谢岩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青楼过来的,看着那些喝的东倒西歪,倚红偎翠的达官贵人们,谢岩心道:“这也算是盛世的一部分吧!”
仅仅感叹一下,谢岩提高声音道:“诸位,请静一静,谢某有事要说。”
包间里的人都知道,谢岩是被高长史叫走的,现在一回来就说有事,那肯定不是小事,于是纷纷放下酒杯,离开姑娘们怀中,安然坐好。 “诸位,谢某刚刚得知,‘会节坊’发生一起命案,事情不大,起因是一场争执,但是,杀人者逃遁,而且极有可能潜入进‘永泰坊’。”
“啊!”
“天呐!”
…… 谢岩听得出来,发出声音的都是那些青楼女子,男人的声音是一个也没有,不得不说,大唐开国一代的武勇,在他们身上还是得到了一定的传承。 谢岩完全无视那些女子的反应,继续说道:“高长史让谢某做出安排,以不惊扰女眷和百姓为第一要务,不知各位对此有何意见?”
“没意见!”
有人大声道。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谢某便临时做一回主,还望诸位多多支持。”
谢岩说着向所有人拱拱手,以示谢意。 “王三狗”谢岩突然大声叫道。 “在!”
王三狗一改平日随从的模样,出列应道。 包间里面,从过军的人马上意识到,谢岩是拿出了军中的规矩行事。 “我‘卫岗乡’在坊中有几人?”
谢岩问。 “禀校尉,除去此地四人,另有七人在坊中,其中能战者总共为六人,可带兵者为四人。”
王三狗说得很详细,只是听在外人耳中,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谢岩却是非常明白,王三狗是在告诉自己,坊内能够带人组织的只有四个人,像张猛那样的,冲锋陷阵,打架可以,其他的就别指望了。 “诸位,谢某知道你们都有随从,不知可否借予一用?一晚足够。”
谢岩这话是对包间里其他人说的。 事关自身安全,包间里面的人自无不允之理,很快,你家两个,我家三个的,凑出来近百人。 谢岩吩咐道:“王三狗,你将这百名随从里的八十人分批带去‘云凤楼’,注意,要他们保持平常姿态,不要让人察觉到有事发生。”
“老张头,你带余下的随从去坊门附近查看,主要就是看看,有没有人潜入的痕迹;韩跃,你去召集乡里在坊里的其他人,随时做好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尤其是找到张猛,万一凶徒出现,交给他对付。”
谢岩一口气说完后,从桌上拿起一杯酒,说道:“快去吧,时间紧迫,绝不可以让凶徒有机会呈凶。”
“遵命!”
王三狗他们三个人同时应道,随即迅速离开,各家的也将各自的贴身随从派出,去“明月楼”附近召集自己的人…… “谢县男,凶徒模样可知?”
等王三狗他们离开后,有人提出疑问。 谢岩道:“目前并没有凶徒的画像,不过,王三狗他们精于此道,各位不必担心,只要凶徒出现,必定有来无往,诸位请放心饮宴便是。”
“好,有县男此言,吾等无忧矣,来来来,诸位继续,饮胜!”
洛克然适时地举杯大声道。 不管众人心中是否还有疑虑,此时此刻也不便说出,只得一起举杯,同饮而尽。 在谢岩麾下,老张头是少数几个能打又心思比较缜密的几个人之一,他得到命令后,先从百十号随从中间,挑选了十五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因为他们不是官差,除了少数几个佩有横刀外,其余每人拿一根木棍作为武器。 老张头对他们说:“诸位请记住,如果发现有问题的人,最少得三个人上去询问,一人问话,两人警戒,切莫大意,要是发现凶徒,只需要跟上,千万不要试图拿下,此人有胆子杀人,还能跑出‘会节坊’,可见不是一般人,尔等未必是其对手,所以,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跟上他最为妥当,只需要将消息传出来,就是大功一件,明白吗?”
“明白!”
十五人同时说道。 老张头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们出发,先去南门。”
“会节坊”在“永泰坊”东南面,一般而言,凶手行凶之后,肯定会往人多的地方逃跑,以方便隐藏,此刻是晚间,街面上人极少,凶徒很难躲藏,除非能够有人收留,如果排除这个因素,一街之隔的“永泰坊”无疑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云凤楼”举办的“花会”,几乎将全“洛阳”的风流客和赌徒吸引了过去,所以,那里不仅人多,而且很杂,都是从其他坊过去的,只要凶徒能够进入“永泰坊”,就等于安全了,等到天一亮,就可以混在大队人群中离开,或者继续躲下去,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很难找到他。 正因为如此,高长史才判断凶徒最大可能会潜入“永泰坊”,坊中虽然衙役众多,但是“洛阳”比较有名的几个查案能手都在府衙那边,为了节省时间,他才命人通知谢岩的,因为他早就知道,“武平堡军”最擅长的就是这样小范围的战斗,把此事交给谢岩去办,他也是存了“考教”之意,想试一试谢岩和他的部下,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