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带给“波斯人”远不止胜利那么简单! “大食东方总督”听说战场上突然出现一支战力极强的军队,且协助“波斯人”一举击败帐下最精锐的队伍后,他立刻意识到,战事起了很大变化,继续按照原先军略行事,非常有可能被各个击破,因此决定收缩兵力后撤。 在广阔而漫长的战线上,“大食军”很难捕捉到“波斯人”的踪影,加上无法就地补充粮草,必须得依靠运送,因此耗费巨大不说,且严重拖累大军行动,因此当发现战而不能胜之时,撤军也就成了唯一的选项。 “大食军”撤不撤,乃至后面的战事如何发展,那都不是裴士峰所关心的事了,他带领自己的队伍已经踏上回程。 胜利的消息传向远方,总是需要时间的,当裴士峰率军行走在“吐火罗”境内的时候,王福来派人递送回“长安”的奏疏,才刚刚摆放到皇帝面前。 王福来不是大臣,所以他的奏疏不需要经过“三省”,而且文中内容极为丰富,详细记录了冯宝率军出发后的各项事宜……当然了,有关自己和贺兰敏之的“优异表现”,那也是不可不提之事。 李治之前已经收到了苏定方发来的“告捷文书”,故而对战事了解不少,但是对于王福来文中记录的其他事,那可是很有兴趣,尤其是什么“棉花”、“钱号”、“石漆”等更是关注,只是无法弄清楚而已,并且还当做奇闻轶事告诉了皇后武媚知晓,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这个王福来,办事倒也得力。”
武媚道:“能够替陛下办事,那是他的福气,办的好是应该的。”
李治微一颔首,算是认可了这种说法,随即又道:“此番冯、谢二位卿家又立下大功,该如何赏赐,倒是令朕颇为难办,他们都太年轻了。”
武媚听出来了,皇帝那是把“棉花”一事记在了谢岩头上,所以才会有此一说,更重要的是最后那一句“他们都太年轻了。”
此言一出,即表示皇帝已经意识到,如果再以常规的官职或者爵位进行封赏,那么按照他们两人的立功速度来看,怕是将出现“无法赏赐”的局面。然“赏功罚过”,是帝王御下必须的手段,绝不可以食言,那么,找出一个替代的赏赐方式,就成了不得不做的事情了。可这替代的方式,哪有那么好找,否则皇帝也不会有如此感慨了。 武媚默默记下了,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出一个法子,替皇帝解忧。 次日,“代国夫人”杨氏被武媚请到宫中,母女之间当然不需要客套,武媚摒退左右之后,道:“媚娘日前听母亲说,‘中书省’有个王……” “王德俭。”
杨氏见女儿想不起来,便提醒说道。 “此人造访,何意?”
武媚问。 杨氏道:“明里什么也没说,想来不过求官尔,如此小事,何需记挂。”
“母亲不是说其为朝中重臣之外甥吗?怎会有求官之说?”
武媚颇有些意外地问道。 杨氏道:“其舅‘礼部’许尚书,只是……” 尽管杨氏没有明说,不过武媚也听说过有关许敬宗爱财如命,且不讲人情的事情。试问,一个为了丰厚嫁妆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外甥放在眼里,没有好处去提拔,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武媚想了片刻,道:“不妨差人去问那王德俭,就说,朝中有官员立下大功,以官职和爵位封赏皆不合适,若其能够想出合适法子告知母亲,前程或有不同。”
朝中之事,杨氏并不知道,所以没有多问,不过她却问:“敏之何时回来?不是说‘葱山道大捷’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武媚道:“王福来刚刚有消息传进宫,敏之此番做的很好,军功自是少不了的。”
“甚好!能够平安即是好事,真不知道这孩子为何要从军?他一去不打紧,敏月那个丫头在家里也待不住,非得跑到‘卫岗乡’去,也不知道那个小地方有什么好的?”
杨氏一番话,多少有些老年人抱怨晚辈不听话的意思。 哪知武媚却道:“敏之从军,当属男儿应有之举;至于敏月,还真得管管,一个大姑娘跑出去玩,成何体统?”
杨氏到底心疼外孙女,赶紧说道:“敏月也不小了,最多一两年,还不得嫁出去啊,现在玩够了,以后不就安生了嘛。”
武媚看着母亲,不禁暗自叹口气,知道自己算是白说了。 杨氏对于武媚的事那可从来都是极为上心,刚刚走出“太极宫”,一看见等候的管家即道:“小七啊,汝亲自去趟那个‘中书省’叫王德俭的府上,问问他,除了官职和爵位之外,何种封赏最为得当,若是说的好,自有好处。”
老杨管家一听即知那肯定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更加不敢怠慢,服侍杨氏上了马车后,一刻也不停地去前去找寻王德俭,然后将“代国夫人”杨氏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如果当日不是冯宝给李义府出了个“上书皇帝”的主意,那么真正促使李义府做出决定的人,是王德俭。 身在“中书省”,那朝中发生的事情大体都是知道的,王德俭仔细想了想最近一段时间里所有自己知道的事后,觉得除了“葱山道大捷”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大唐一系列战争所取得的辉煌成果当中,这一仗也算不得有多出彩,况且苏定方的官职和爵位都不高,何来用其它形式替代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周国公”府上的管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说此事,甚至于有可能是皇后的意思。 想到了这一层,王德俭抖然来了精神,错过了“拥立皇后”和“拥立太子”两桩大功劳,他迫不得已走了“周国公”府的门道,想寻个进阶之路罢了,如今有事找上门,那可是天大好事,求之不来,无论用何方法,办成了才是要紧。 自己想不出来不重要,可以去问别人,于是,王德俭备下礼物,以探望“舅舅”为名,走进了当朝“同中书门下三品礼部尚书”许敬宗的府中。 许敬宗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原因也很简单,王德俭和李义府一样,都属于精明过人、善于算计的“小人”。至于他本人是个啥样,那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许对待自己和别人的要求有所不同吧。 尽管不喜欢,可碍于甥舅关系,见上一面还是无妨,再说了,王德俭还带了礼物,价值不菲,看在礼物的份上,那也得给些面子不是。 书房里,甥舅二人简单而虚伪的客套话说完之后,王德俭道:“德俭日前与同僚闲话时说起,自古‘赏功罚过’,以官职和爵位相酬,实为不二之选,除此尚有汉之‘云台二十八将’、吾朝之‘凌烟阁功臣’,以彰功勋。然同僚却说,官职与爵位之外,尚有其他,只是这其他?德俭百思不解,难道还有更好的吗?史书留名,毕竟身后事,身前呢?”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许敬宗,接着又道:“此为小事,本不值一提,可不知为何,李中书亦问及此事,德俭唯恐别有隐情,故告知阿舅。”
“哦,李中书也有相问?”
许敬宗有些疑惑了。 王德俭道:“确有其事,看似随意,实则有心,德俭以为,莫不是今上提及,李中书揣摩上意?”
许敬宗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后道:“上欲封赏,却不许官、爵,有意思,却不知是何等人物?”
说着看了看王德俭,问道:“汝是如何回复李中书的?”
“荫其家室、子嗣,赐其田、宅。”
许敬宗微微颔首言道:“此答中规中矩,说的过去,只怕李中书不甚满意吧。”
“阿舅明鉴,确实如此,还请阿舅赐教。”
王德俭赶紧从座位上起来,躬身行礼,摆出一副极为恭敬的态度。 “呵呵”许敬宗轻笑两声,抚须而道:“若是如此简单,李中书岂会询问?必定是难决之事,也罢,念在甥舅一场,老夫说说便是。汝之言,无错,官、爵、田、宅乃至荫庇后人,都是正确的,然世上有些人却是与众不同,如汉之霍骠姚,年仅二十许,官至骠骑大将军、冠军侯,试问,若非其英年早逝,汉武当如何?故官、爵与年纪相符,才是长久之道,今上仁慈,故有此意,却不知何人有此圣眷,着实令人羡慕不已。”
许敬宗短短的一番话,让王德俭听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皇后问的事情,可能就是皇帝想要做的事;第二,皇后想要问的那个人,应该年纪不大,否则按照许敬宗的说法,不可能出现管家那番问话。 按照年纪不大,眼下又有大功需要封赏的线索,王德俭脑子高速运转,仅仅片刻,他就想到了远在西域的冯宝、贺兰敏之二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符合。 王德俭自认知道了封赏对象,那剩下来的事就不是太难了,他不敢问下去,生怕引起许敬宗联想起什么,对于自己的这个舅舅,他是太清楚了,真要是知道了全部,恐怕什么好处也轮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