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修“长安”至“玉门关”大道一事,随着皇帝的决定,算是尘埃落定。哪怕如韩瑗、杜正伦等反对者,他们并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更多的还是不想仅仅为了满足皇帝私欲,如今在谢岩开出的条件下,实在找不出反对理由,默认就成理所应当的了。 “太极殿”上发生的事,很快流传到市井坊间,虽说“皇家学堂”的两名学子表现并不出彩,却称得上中规中矩,即便回答问题时不准确,但是所有大臣们都知道,那非学识不够,而是经验不足,考虑不周所致。 李治倒是对两名学子甚是满意,甚至让王伏胜去了解一下。 王伏胜可不想费那个力气派人去调查,干脆直接跑去问谢岩,顺便问问,自己的钱财若是存进“钱号”,有没有什么问题。等到他回宫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通过询问后得知皇帝去了“清宁宫”。 正在和武皇后说话的李治,看到王伏胜走了进来,便笑道:“媚娘,王伏胜想必又偷懒跑去找谢卿家了。”
“王伏胜常年伺候陛下,难得有机会出宫一趟,想来陛下也不会苛责于他吧。”
李治看了武皇后一眼,什么也没说,不过其带笑表情说明了一切。 “奴婢拜见陛下。”
王伏胜大礼参拜道。 李治道:“起来吧。”
王伏胜跟着又拜见皇后,等其又一次从地上起身后,李治问道:“都了解清楚了?”
“回陛下话,奴婢都问清楚了。”
王伏胜跟着先将石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等李治听说石子无心“科举”,只想安心做学问的时候,不由轻叹一声,似乎颇有惋惜之意。 善于察言观色的王伏胜,感觉到了皇帝的意思,急忙言道:“谢县子说了,最好的人才,不能都去做官,有些学问上的事情,需要有人去精研,那也是为朝廷效力的一种方式。”
李治微微颔首,显然认可了这种说法,继而又道:“继续说。”
“那名叫‘王禧’的学子,即是日前在大街上与其他学子辩论之人,此人乃是‘皇家学堂’第一批学生当中成绩最好之人,此人将参加下月‘科举’,不过……”王伏胜抬眼偷偷看了一下皇帝,小心地说道:“不过据闻,他也不想做官。”
“为何?”
李治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满地道:“不为朝廷所用,中了进士有何用啊?”
王伏胜赶紧道:“谢县子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毫无实际经验的学子为官,祸国殃民的可能性大过造福一方,考中进士,不过是一种做官资格,能不能做官,能不能做一个好官,需要验证,最少也得考核才是。”
李治那可不是一个糊涂皇帝,他立刻听出了谢岩的话里带有“进谏”的意思。 武皇后同样是个聪明人,她马上想到了一件事,当下说道:“陛下,妾身明白了,那日谢县子特意带学子进宫,并让他们回答陛下问话,乃是有意为之。”
李治瞬间听懂了,其实皇后是在告诉自己,谢岩当日并不符合常理的举动,实则是在告诉自己,学问再好的学生,没有实际经验那也是不可用的。 李治心里怎么想,嘴上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他随即又问道:“王伏胜,那谢卿家可有说过如何验证?或是考核?”
“那倒没有说过,然谢县子有提过学堂的考试。”
王伏胜不敢确定皇帝是否想知道,所以停下不言。 “说!”
“学堂考试采用‘糊名制’,也就是把学生的名字用纸遮盖住,以防止有人舞弊;还有什么‘面试制’,就是说中级班毕业的学生,要想进入高级班,除了学业优秀之外,还必须经过先生和督学当面问询。”
“当面问询何事?”
李治很是不解地问道。 “问询为何要读‘高级班’?是为了精研学问,亦或是其他?若无法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哪怕学业再好,也读不成。”
李治听王伏胜说完之后,一语不发,若有所思…… 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李治轻声言道:“‘糊名’确实是好法子,只是这‘面试’……?”
下面的话尽管没说,武皇后和王伏胜心里都知道,皇帝是觉得一个一个人的问询,太耗费时间,且太过麻烦了,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毕竟“科举”事关重大,除了皇帝,谁也不敢多说。 “有了!”
李治忽然嘴角微微扬起,显然是有了主意。 皇帝有了决断,那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 次日,朝会结束之后,“长安”各坊均张贴出皇帝诏令,无数百姓蜂拥而至,都想看一看,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校尉——校尉!”
正在书房里练习书法的谢岩,听到石子的声音在外响起,便头也不抬地大声道:“有事进来说话。”
转眼间,石子跑进来道:“陛下颁发诏令,今次‘科举’,天下学子先由‘礼部’初考排名,前五百名者,于六月十六日,在‘太极殿’终考,取前三十人为进士,并立为常例。”
谢岩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说:“陛下殿试英才,为国取士,有何值得大惊小怪。”
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道:“这不是大家都在说此事嘛。”
谢岩道:“不过就是考试的方式和地点换了一下,并无了不起之处,你去告诉王禧,用不着关心此事,更何况‘太极殿’他也去过,应该不陌生吧。”
石子突然间睁大了眼睛看着谢岩,一幅非常震惊的表情,却没有开口说话。 谢岩抬头看了一眼石子,微微一笑,随即低头继续练习自己的书法…… 石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校尉要带自己和王禧进宫,并且当殿回答皇帝的问题了,原来是早就知道了“科举”会发生改变,那是提前带王禧去适应啊!一想到这里,石子觉得想不佩服谢岩都难,不仅能够预见到皇帝的想法,而且还能找着机会提前安排,简直就是“神乎其神”! “科举”突然增加了“殿试”环节,对于那些依靠家族关系的学子来说,影响是巨大的,一些原本通过“疏通关系”过了“礼部春试”的人,不得不考虑在接下来由“尚书省”主持,“礼部”执行的“省试”中,要不要过关,这些人担心的是,万一不小心过了“省试”,届时在“太极殿”考试时露了马脚,那可就麻烦大了,不管平日里怎么糊弄,但当面糊弄皇帝而被发现,那绝对是死路一条,且还没人敢求情。 与“科举”密切相关的人除了学子们之外,那就是“礼部”和“尚书省”的相关官员们了,尤其是负责具体操办的“礼部”,原先每次“科举”到了这个时候都可以有一笔不菲各方“孝敬”,如今倒好,开启了“殿试”后,等于是把“中进士”的权力收回到皇帝手中,更重要是“殿试”本身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进行,想要做手脚的难度大大提高了,可官员们除了发出一声哀叹,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没过多久,“科举”之“省试”正式开考,和后世的“高考”有些类似,“长安”城里官差、衙役全都上了街,以维持秩序,同时保证考试得以顺利进行。 当天,谢岩派了几名亲兵护送,再加上王禄、萧越以及其他学子,当真是王禧一人考试,十多人相送,阵张不可谓不大。 等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地离开后,谢岩也出门而去,前往“夔国公府”,去会晤刘仁实、刘仁景弟兄俩。 请谢岩过府一叙那是刘仁景的意思,最后安排在刘仁实府上,却是谢岩提出的,他的想法很简单,都不是外人,聚一聚,聊聊天,畅所欲言亦无妨。 在管家引领下,谢岩走进了“刘府”书房,正在说话的刘家兄弟见状一齐站了起来,同时向谢岩打个招呼。 “二位在说什么事呢?”
谢岩一边笑而回应,一边问了一句。 刘仁实一面抬手示意谢岩“请坐”,一面开口回道:“除‘科举’,还能有何?”
“怎么,刘家也有人参与?”
谢岩坐下后道:“吾怎地从未听说过?”
“刘家有四人,不过皆不堪大用,今日考过也就是了,‘殿试’就不必去了。倒是皇家学堂的学子,老夫听说,那可都是不凡啊。”
刘仁实显然不愿意多谈自家人,而是把话题转到了王禧他们身上。 “哪里哪里!”
谢岩微微摇首言道:“此番‘科举’仅王禧一人参加尔,不值一提。”
“怎就一人?”
刘仁实很是意外地问道。 刘仁景同样也大惑不解地问道:“老夫听闻,府上有学子多人,怎会仅有一人?”
谢岩知道这刘家兄弟俩,一个长期在“东宫”不问政事,另一个更多关注本职工作,对于外间的事所知不多实属正常,便开口解释道:“‘进士科’多考先贤之言,及前人经义,而学堂教授更多是因人而异,许多学生并不擅长,真要是参加,那也是考不中的。”
“太可惜了!”
刘仁实颇为惋惜地说道。 谢岩却道:“无妨,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和朝廷会认识到学堂的价值所在,那些学有所成的学生们,会有他们用武之地的。”
刘家兄弟尽管不大理解谢岩说的这番话意,不过却从他的表情里当中看出了“肯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