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皇帝决定插手“商涵之死”一事,但考虑到此事在明面上依然是谢岩的事情,不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调查,因此,李治首先让王伏胜派人去“谢府”询问详情,而后密令“中书令”李义府暗中调查,务必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弄整件事。 当王伏胜的随侍宦官出现在“谢府”询问“商涵之死”一事的时候,谢岩意识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不知为何,皇帝居然会关心起此事。 皇帝的心思,谢岩不好乱猜,更不敢多问,除了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详细述说了一遍外,还把最重要的关于有可能和宫中有某些关系的猜测交待给了宦官,并且特意叮嘱:“回宫后,请王公公好好查一下,有何人认识紫珠且与宫外有联系。”
随侍宦官不敢怠慢,赶紧回宫,第一时间向王伏胜做了禀报。 王伏胜心里就纳了闷了,自己当日是直接宣读陛下口谕,然后就带紫珠她们出宫了,中间并无停留,理应不可能出现与外人接触的可能,可偏偏谢岩的推测合情合理,那么问题究竟会出在哪儿呢? 正当王伏胜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前往“谢府”询问的随侍宦官忽然想起一事,道:“公公,小的依稀记得,当日送那四位宫女出宫之时,好像遇上什么人。”
此言一出,王伏胜立刻想起来,当天自己与几名宦官带着紫珠她们出宫的途中,的确在半路遇上几个人和一辆马车,那条路是宫里通向“内府库房”的专用道路,通常是臣子们向皇帝敬献礼物后,由下人们在宦官陪同监督下送去库房。 “那些是什么人?”
王伏胜信口问了一句。 随侍宦官道:“外人小的一个也不认识,不过同行的有‘太极殿’方总管,想来应当知晓。”
王伏胜轻轻点了一下头,跟着即道:“速去向方随堂问清楚。”
说完,即转身返回“两仪殿”。 大殿内,李治和往常一样,在批阅奏章,看见王伏胜进来后,放下御笔,问道:“谢卿家如何说?”
王伏胜当然是把知道的情形如实道出,最后说道:“陛下,奴婢已让人去了‘太极殿’,相信很快即有回复。”
李治微一颔首,以示知晓。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王伏胜的随侍宦官在大殿门前悄悄探了一下头。 王伏胜见状心领神会,看了一下依旧在阅看奏章的皇帝,便悄然而退,前去殿外问询详情…… 很快,王伏胜再一次快步走到皇帝近前,低声唤了一句:“陛下。”
“说——” “启禀陛下。”
王伏胜很小心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跟着道:“据查,当日朝会,有宗室向陛下进献年礼。”
李治哪里记得这些事情,随口问道:“是哪位宗室啊。”
“乃是虢王、滕王、密王,三位王爷遣子入朝。”
李治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放下手中奏章,思虑片刻后,道:“将此事报与李卿家。”
“奴婢遵旨。”
王伏胜应了一句,赶紧着手安排人去办。 身为天子依重的宰相,“中书令”李义府日子也不是那么太好过,去年因为垂涎“洛州”女子淳于氏之姿色,暗中指使“大理丞”毕正义将她释放,将其纳为妾侍,然此事为人所知,唯恐败露,不得已逼毕正义自缢,以保全自己,然纸终究包不住火,皇帝陛下还是知晓了实情。 虽然念及其在“废王立武”一事中,鞍前马后的奔走,皇帝陛下仅仅单独训斥了一番,可李义府却知道,那件事最大的功臣其实是谢、冯二人,自己站在台前拿到了最大的功劳,但是皇帝也是心知肚明一切的,若再不能做出什么功绩以取悦皇帝,说不定哪天就会失去“圣眷”,真要是到那一步,李义府根本就不敢去想后果如何? 正当李义府苦于没有机会向皇帝表达忠心的时候,宫内大总管王伏胜派人送来了皇帝“密旨”,责令其严查“商涵之死”。 商涵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其生死居然惊动了皇帝,且还让自己这个当朝宰相去“严查”,中间若是说没有什么隐情,打死李义府他也不敢相信。可是,会有何隐情呢? 李义府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甚至连必要的部署都没有安排好,宫里又差人来了。 恭恭敬敬地迎送宫里宦官后,李义府独自一人回到书房里,他必须得好好消化一下宦官送来的消息。 三位王爷和普通商贾,怎么看都完全不搭边,李义府就想不明白了,宫里送来这个消息,到底是何用意? 自己没有主意,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考虑到自己领的是“密旨”,不可以外传,思之再三后,李义府觉得,有一个人那里,可以去聊聊,至少此人对自己来说,并无威胁。 许敬宗最近那可是春风得意,日前皇帝正式下诏:“‘礼部尚书’许敬宗迁‘门下省侍中’一职,领‘同中书门下三品’衔;‘黄门侍郎’杜正伦加‘督建使’一职,全权负责‘长安’至‘玉门关’官道重建事宜,兼领‘同中书门下三品’衔。”
对于和杜正伦不睦的李义府和许敬宗来说,其去修建道路,当再无多少时间和机会插手朝政,简直就是妙不可言,他们两个人,同为“三省”之中的最高官职,自然也就没了相互间争来争去的动力了,再加上他们合伙经营的“马车大作坊”,在“卫岗乡”也开了业,预计每月可产马车达到百辆,在彼此合作愉快,且无多少利益冲突的大前提下,李义府以为,找许敬宗问询,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郎君、郎君!”
许府管家匆匆跑到书房里,向许敬宗禀道:“李中书,亲自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
许敬宗一面让管家前去迎接,一面走出书房,缓步前迎。 “李中书大驾光临,怎不差人先知会一下老夫?”
许敬宗笑着对走到近前的李义府说道。 李义府笑道:“今日休沐,某临时起意,还请许公莫怪才是。”
“哪里话,请——” 简单数语之间,二人走完客套过场,一同进得书房。 待管家指挥婢女完成上茶点等诸事,且退出书房后,许敬宗这才问道:“不知李中书所来,有何要事?”
李义府道:“有件事情,李某甚是不解,特来请教。”
说完,接着将“商涵之死”极有可能与三位王爷有关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问道:“李某以为,即便是哪位王也派人做的,又能怎样?商涵一介平民,还能有人为其申冤不成?”
许敬宗轻轻一笑,言道:“旁人不会理会,可那位谢县子就不好说了。”
“何故?”
“习惯尔!”
许敬宗道:“其主政‘卫岗乡’历来讲究官民一视同仁,况且这三位王爷与陛下并无多大关系,且此番来朝皆为子嗣,谢县子深得今上信任,真要是知道谁在背后操弄,恐怕谁也保不住。”
李义府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这种说法,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说那也是皇亲国戚,陛下那里……” 尽管李义府没有说完,许敬宗依然明白他的意思,摇首而道:“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与‘卫岗乡’有嫌隙的‘虢王’可能性最大。”
“不错不错,李某差些忘记,昔年‘虢王’之子抢夺‘卫岗乡’财物不成,反被人生擒,丢尽了脸面,此次入朝的‘虢王’两子,其中就有那李颙。”
“正是,老夫以为,真若是此人,陛下绝无袒护可能。然此事,谢县子难以查的清楚,即使能够猜到,却无陛下诏令,依老夫之见,不了了之最为可能。”
许敬宗以颇为肯定的语气道。 “倘若谢县子请旨陛下,又当如何?”
许敬宗想了一下,道:“在无实证之下,今上不会降旨,除非另有它意。”
说完,他忽然看向李义府,问道:“李中书特为此事而来,莫不知道些什么?”
“许公有所不知,据李某所知,陛下已有旨意。”
由于李义府接到的是密旨,所以不敢明说,只是以很隐晦的话语提了一句。 “哦——”许敬宗口中应了一声,心里却想:“原来如此,难怪汝会前来。”
李义府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许敬宗,情知眼前这位先朝老臣必定能够猜出些,只是他也无心多说,继而又问:“上意若不为草民商涵,又能为何?”
许敬宗没有回答,而是微微闭目,状若沉思…… 李义府见状也不在问,同时也没有空等,而是大脑高速运转,思索着各种可能…… 很快,小半个时辰即过! 许敬宗双目突然完全睁开,同时惊道:“老夫想到了!”
几乎同一时间,李义府也突然张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或许是几乎同时想到的缘故,二人说完之后,相互对视一眼,紧跟着是会心一笑,各自点了一下头,以作肯定之状。 那么,两位千古大奸臣,都想到了什么呢?答案很快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