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府”,谢岩来过多次数,甚至于还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府内情况和人员都很熟悉。 府门前,一切如故,管家站在大门前,看见谢岩后即刻迎上前去,笑容可掬地将他领进门内。 然而,谢岩刚走进大门,漆红色的大门轰然就关上了。 “尔等何人?”
王三狗反应非常快,一眼看出关门的人非常陌生,且从服饰上看,根本就不是府上的仆役。 随同的老张头反应也不慢,一个箭步冲到谢岩前面,以警惕的眼神扫视四周,同时横刀连鞘置于胸前,一副可以随时出击的模样。 管家还没有来得及张口解释,正对大门的照壁之后,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锦袍大汉,此人一见谢岩,略一欠身,而后道:“谢县子别来无恙。”
“李将军!”
谢岩一脸惊愕地道:“将军怎会……”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将军,眼神中充满了问询之意。 李将军微微一笑,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说,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三狗、老张,都候着。”
谢岩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接着走上前去,向李将军行礼言道:“下官劳烦将军了。”
“县子请——”李将军客气了一句,而后率先往内院走去。 或许是事情发展的太快,老张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何事,谢岩已然走进照壁之后,他刚想进去问一下——应该在哪里等候啊? 不料想身形刚动,一只大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紧跟着就听到王三狗的声音响起:“还不快把横刀收起来,咱们去府外等候。”
两人刚一转身,府门又打开了,老张头一头雾水地跟着王三狗走到府外,人还没站稳,“贺兰府”的大门,“咣”的一声又关上了。 “这……”老张头话还没有问出来,王三狗靠近一步低声道:“刚刚那位将军,是陛下近卫,官拜‘千牛卫中郎将’。”
“啊——那如此说来……”后面的话老张头不敢直接问出来了。 王三狗明白他的意思,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老张头全明白了,难怪谢岩含糊说了一句就单独进去了,原来是皇帝陛下到了! 正厅里,李治高坐主位“太师椅”上,品着茗茶,饶有兴趣地听着贺兰兄妹在说着乡里的情况…… 厅里除近侍宦官王伏胜外,李治下首另外坐着一人,谢岩一进屋即认出——不是旁人,竟然是大唐开国元勋,“英国公”李绩。 “微臣谢岩,拜见陛下。”
“卿家无需多礼,此非朝堂,一切从简。”
李治很是随意地道。 谢岩闻言起身,又向李绩行了一礼。 “老夫昔年曾有路过此地,可谓一片荒芜,却不料如今繁华如斯,殊为难得!今圣人(唐朝对皇帝的一种专有称呼)白龙鱼服,体察民情,谢县子可莫要令上失望才是。”
“下官谢英公夸赞,乡里一切安好,随时接受陛下检视。”
谢岩恭声而道。 “好啦,朕难得出宫松快,此地政务如何,日后再议。”
李治说完,看向贺兰敏之问道:“适才汝说之‘茶楼’,朕很有兴趣,走,一起看看去。”
“陛下,臣观此地人多且杂,不如……” “无妨!”
李治阻止了李将军话,继而笑问谢岩道:“卿家治下可有乱臣贼子乎?”
谢岩非常清楚李治的意思,而且,他的心里其实还是很动容的! 在谢岩看来,皇帝这种奇怪的人,就不会有“非常信任”这一说,对于任何人或事充满猜忌,那才是“帝王之心”,如今李治那一说,基本等同于在明面上将在“卫岗乡”的安全防卫事务,交给了自己,可以说,那的的确确是一份很大的信任了。 “盛世之下,岂有乱臣贼子?陛下仁德,传颂万里,臣敢断言,任何宵小,但有贼心者,必不容于天地间。”
“呵呵,谢卿家可甚是会说。”
李治说着起身道:“既如此,去‘茶楼’看看吧。”
皇帝金口一开,任谁也阻止不了,一行人紧跟李治身后,走出正厅。 “敏月,在家好好待着。”
贺兰敏之走出客厅,发现妹妹贺兰敏月也跟了出来,便拿出做兄长的威严,制止了她。也难怪,皇帝在此,由不得她任性。 然而,贺兰敏之的这一句,却令谢岩心中忽然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赶紧走到李治身边,道:“陛下,请容臣先出府门,交待些事宜。”
“嗯”李治应了一声。 有些事,李治本人可能不在意,但负责皇帝安危的李将军却是半分不敢大意,眼见谢岩先行一步,他暗中打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紧跟在谢岩之后,一同走去。 谢岩完全无视跟在自己身后之人,作为皇帝近卫,跟过来听一听,那是职责所在。 “三狗,汝立即去茶楼,让他们将说书的内容换成‘长坂坡’;而后去‘巡逻队’,让王决带一百人,迅速部署茶楼方圆五百步范围内,凡携带兵器者一律收缴,事后发还,若问及缘由,就说陛下不日即到,提前操演,记住,务必告诉王决,只许做,不许说,更不许问。”
“校尉放心,老汉明白。”
王三狗说完即转身离开。 “老张,汝去下学堂,令自西域归来的‘护卫队’,立即上官道盘查所有通行马车,凡有携带军械者,全部收缴,一月后发还,无正当手续过境者,全部收押,交给于乡长甄别良善,理由同样是操演。”
“老汉遵命!”
正当老张头转身准备离开之际,谢岩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唤道:“且慢!”
老张头闻声又回到谢岩面前。 谢岩上前一步道:“吾忘了件事,汝忙完正事之后,回府告诉罗兰,‘珮兮阁’给她与贺兰姑娘订制的首饰已经完成,可以去取了。”
说完即回身走向府门,迎接刚刚走出来的大唐皇帝陛下。 谢岩是陪着皇帝逛街去了,老张头却是带着一肚子疑问离开的,他清楚地记得,谢岩最后在说拿首饰那件事的时候,双手微动打出了“手语”,且意思非常奇怪,就一句话:“两个人一起去。”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老张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先不管,办正事才最要紧,至于手语中的内容含义,到时候找罗兰商议便是。 走在青砖铺就的道路上,李治非常有兴趣地四处张望,时不时的和李绩说上几句,显得兴致不错。 至于充当“解说”的贺兰敏之,那更是时常主动提起一些与“长安”不同之处,比如“便宜坊”之类…… 有了贺兰敏之这么一个好向导,谢岩反倒成了无事人,跟在众人当中,成了一位看客。 “大宝茶楼”依然人流如织,各色人等来来往往,许多认识谢岩的人,正打算上来打个招呼,无一例外被几个大汉给挡住了,直到此时,一些有心人才发觉,“新安县子”谢岩好像是作为陪同在跟随。 提前来过的王三狗,显然已经安排过,掌柜不敢接近谢岩一行,只是对拦住自己的大汉说道:“县子有过吩咐,位置最好,东家的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贺兰敏之认得冯宝的那个包间,直接引着李治、李绩一行便走了过去。 他们人还没有进入包间,李将军已先行一步,带人前去冯宝包间的左右两侧,看样子,是驱赶周围的客人。 谢岩见状,皱了皱眉,他很清楚,为了皇帝的安全,如此做法并无可厚非,只是把动静弄这么大,其实并不利于安全保卫。 李绩人老成精,且见多识广,自然也明白“千牛卫”的做法不太妥当,于是进得包间坐下后第一句话就道:“与民同乐,何故扰民乎。”
李治微微颔首,对谢岩道:“本无意如此,汝去解决吧。”
说着还看了一眼王伏胜。 王伏胜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急忙对自己身边的另外一名宦官使了个眼色,很明显是让他和谢岩同去,否则“千牛卫”那些人,可没人能够使唤的动。 所谓“扰民”,那只是一个说法,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千牛卫”哪怕是皇帝近卫,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除了亮出官府身份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左右两个包间里,都不是普通人,左边一个里面是“羽林左卫”两名军官在招待“洛阳”来的军中同仁;右边一个包间里,是无事就泡在“茶楼”里的匡胜。 自西域回来,军功显赫、且有斩将夺旗之功的匡胜,如同当初的刘愣子一般,领了一个“校尉”头衔,只不过是挂在“新安县”下面,整个就是一个空衔,所以他依然是大闲人一个。 只是,有了官员身份后,匡胜自然不怵那些身着便装,仅仅凭着一面“千牛卫”腰排的家伙,在他看来,让自己离开,算不得多大事,但总得说出个理由吧,总不能被人一撵就得走开吧,莫说自己是官员,就算是升斗小民,也得问个究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