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个多事者,将有甲兵出现在“馆驿”门前的消息传进了“刺史府”。 “刺史”李仁闻言大惊,急急忙忙调集数百军卒,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待弄清楚是大唐军队,明显是个误会的时候,李仁如释重负,无论如何,没有战事,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圣旨”到,这对于远在“大唐帝国”最南方的“广州”来说,绝对是一件稀罕事!因为一般官员的任免,“吏部”出具文书即可,最多“任免诏令”随同文书一起送达,从不曾有过宫中总管宦官亲自前来“宣旨”的做法。因此,李仁认为,当出城十里迎接,以谢“皇恩浩荡”。 事关“皇权”,哪怕心里再不愿意,冯宝也不能拒绝,当即命人备车,与“广州刺史府”内主要官员一道,前去“接旨”。 由于大多数人是步行,所以速度想快也不可能。刚好趁此机会,冯宝把刘愣子叫到跟前,以作问询…… 刘愣子那是冯宝的死忠,只要他知道的,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总算让冯宝大体上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约在四个月前,即“新年”刚过,皇帝陛下突然颁布诏令——设立“水师都督府”,以统领大唐全部水师,同时撤去冯宝“新安黜置副使”职,改任“水师都督”;另,任命贺兰敏之出任“水师副都督”兼领“水师军丞”,督掌水师非军务类大权。 刘愣子是一介武夫,当然不会明白“军丞”职位的正式出现,对于大唐“军制”的深远影响,可是冯宝就不同了,直觉告诉他——自己掌“水师”,恐怕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谢岩断然不会从“皇家学堂”以及“卫岗乡”里,抽调大批人手以及物资,跟随贺兰敏之南下“广州”,而这中间的隐情,或者说是内幕,恐怕只有见到房元昭才会得知。 冯宝就弄不明白了,皇帝和谢岩究竟是想要达到怎样的目标?要不然,为何会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不仅刘愣子、张猛、匡胜这样的武将加入,连房元昭、杜风以及五名学堂“高级班”学子也参与进来,甚至还包括两名“钱号”管事,以及诸多来自“冶铁作坊”的工匠,难道说,这是大力建设“广州”的节奏?可这明显不可能啊,不符合“强干弱枝”的基本国策。 大事上,刘愣子所知有限,但一些具体事宜,他倒是很清楚。比如,“冶铁作坊”弄出了许多新式器械,此番全部都带了一些过来,并且在途中进行过操练,而所谓的“夤夜入城演练”,其实就是对部分新式器械操练的检验。 冯宝大致听刘愣子说了一下,即明白实际是后世一些特种兵所用器具,像以弩弓发射的“铁爪”;多根细铁丝绞成的“铁索”,再配以“铁制环扣”,能够完成人从高处快速滑降,以及在一定距离内,从空中滑过。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器具,刘愣子他们才得以“飞跃”城墙,完成了在世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刘愣子他们也知道,在真正的战时,如此行动成功几率很小,毕竟城墙上的巡逻密度会大上很多,很难保证不被发现。 叙谈之间,时间过得很快。 “午时”内,冯宝、李仁一行抵达城东十里处。 日前,李仁曾部署一支两千人的军队驻扎于此,随着贺兰敏之派人进行通报后,“临战”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片祥和。两支大唐军队,开启“交流”模式。 因有斥侯通报,贺兰敏之下令全军列队以迎,不管相互间多么熟悉,正式“礼仪”依然必需。 场面上的官样文章,意思到了也就可以,谁也不想在烈日下待着,至于“宣读圣旨”,程序自是无法简化,好在内容不多,类似“任命文书”一般,很快即念完了。 冯宝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继而微笑问道:“王公公不远万里前来,令冯某感激之至,有劳了。”
“冯都督此言差矣,为陛下办差,乃咱家分内事,况与都督同行,亦是幸事,何来辛劳之说。”
如果是其他宫中宦官,上述所言冯宝绝对会当成“客套话”,但此次前来宣旨的却是王福来,他口中的“同行”二字,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 人多眼杂,不好多问,冯宝仅一笑了之,随即去和贺兰敏之等熟识之人相见叙话。 军队不入城,此乃“铁律”,冯宝婉言谢绝“刺史”李仁的宴请,率一众军卒前往城南“铁家村”,他打算将自己的“都督行辕”设在那里。 在前去“铁家村”的路上,房元昭不等冯宝召唤,主动来到其面前,先是将一封谢岩亲笔私信转呈,而后说出了刘愣子所不知道的那部分内容…… 等房元昭详述完以后,冯宝又拆开谢岩私信,以信中内容,结合已知事宜,他终于大致清楚,究竟发生哪些事,及自己日后需要面对什么了。 推行“军队精锐化”,实施“军制变革”,大唐皇帝李治实则胸有定论,只是受诸多客观条件掣肘,难以推进,然冯宝最初提出,由谢岩跟进的“重建水师”设想,却给了李治一个极好的契机。 在几经斟酌,征询多方建议后,李治终下决心,设立“水师都督府”,至此,“水师都督”一职,为常设官职,品级为“从四品下”,虽比“十六卫大军”内“中郎将”低一些,然实际权力,只高不低。 “大唐水师”大体分两部分,一部分以“登州”、“广州”为基地的“海上水师”,另一部分是“洞庭水师”,主要负责内河,总兵力近三万,此外还有万余“辅兵”,只是由于“水师”不受重视,兵员老化,装备很差,船只破损,战斗能力不足。 按照谢岩的意思,“水师都督”由贺兰敏之担任最为合适,冯宝领不干实事的“军丞”为最佳,可是李治却不这么想,这位有着雄心的大唐皇帝,认为以“水师”为突破口,进行“军制变革”是最好的载体,所以把他们二人的职位进行了调换,目的就是为了见效快。 谢岩当时非常不能理解,还特意去找“英国公”李绩问询。 李绩未作详说,仅言:“很快便知。”
果不其然,任命冯宝为“水师都督”的诏令颁发次日,王伏胜亲往“卫岗乡谢府”,告知谢岩:“陛下命‘千牛卫备身’李聪,统辖‘勋贵甲兵’,并给予相应便利;另当差遣王福来跟随贺兰敏之亲领‘甲兵’南下宣旨。”
谢岩不是傻子,从皇帝一系列超出常理的安排中隐约觉得,一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又或者是自己还不知道的。 不管是哪一种,谢岩本无意探知,可现在明显是把冯宝给“拉进去”,若不弄个明白,着实不大放心。 好在和王伏胜很熟,而且还是有那么点“利益关系”的“熟”,有些话,张口询问也就不难了。 王伏胜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什么话能说?又能说到什么程度?他可比谁都清楚。因此,当谢岩隐晦地问及时,顾左右而言他,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然而,当谢岩亲自送王伏胜“出府”离开后,府内大管家罗兰突然前来禀道:“收拾‘书房’时,发现王公公所用茶几上有水渍,且似乎是字样。”
谢岩二话不说,赶紧回到书房。 果然,在王伏胜先前坐过的椅旁茶几上,发现淡淡茶水书就的四个字——辽东、钱财! 谢岩这下明白了,王伏胜嘴上不说,那是有碍于“皇帝之意”,留下字迹,却属私人“情义”,一个唯利是图的宦官,能够做到这一点,极其难能可贵。 王伏胜的“示好之举”,谢岩记于心头,容日后回报,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那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辽东”不难猜,必定所指“高句丽”,可“钱财”就有些费解了。 苦思冥想之下,谢岩最后从皇帝任命李聪担任“勋贵甲兵”的举动中看出端倪。 将一个自己看好的亲信,放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即看起来不重要的事,其实很重要。 “勋贵甲兵”是干嘛的?说白了是一群“匪兵”,打着“保护商贾”的旗号,行“抢劫”之实,用后世话说,就是一群“流氓”,而且还是武装过的“流氓”。他们唯一任务就是“抢”,抢人、抢钱,以及一切能够兑换成金钱的物资,这财富,应当属于全体“勋贵”。 然,通过皇帝的“人事安排”,谢岩忽然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对劲,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皇帝打算“独吞”的心思。 想到了这一层,谢岩忽然意识到,皇帝想“独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用兵辽东”,唯有这事,才能冠冕堂皇,堵住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