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骤起,众人自然无暇闲话私谊,跟随谢岩进入“野战工事”内。 “大总管有令,升帐点将!”
随着传令兵的呼唤声四起,各处将领们纷纷披甲入帐,听候调遣。 作为一军统帅,谢岩有决断之权,况且如今局势明朗,商议毫无必要,他所要做的事情唯有部署兵力,应对大战…… 夜半“子时”,冯宝、贺兰敏之等走出“野战工事”,进入本方大营。 刚刚走近“中军大帐”,却见那里停有多辆平板车,许多军卒正来回忙碌,正在搬运中…… 冯宝见状颇为奇怪,直接上前问询,得知——此为房元昭、杜风二人下令,收拾行李,移至“野战防御工事”内。 冯宝不解,倒也没有多问,刚入帐内,尚未及站稳身形,突听一阵咳嗽声,紧跟着见贺临石于一旁走过来道:“老朽以为,大都督还是移驾至大总管行营为好,故请二位小哥儿代为下令,提前预备,还请大都督莫要责怪才是。”
冯宝道:“贺老所思所做,正是吾欲行之事。”
说完,看了一下帐内,见大多数物品已然搬出,于是回首对贺临石道:“贺老久经战阵,吾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大都督有话但说,老朽知无不言。”
冯宝道:“大总管下令,全军前出十里拒敌,后方阻敌于三十里外,然吾以为,在此地据守,岂非更佳?”
“大都督所指,可是大总管行营坚固?足以凭险而据?”
贺临石反问道。 冯宝不语,颔首以是。 贺临石道:“此地大营简陋,与大总管行营难以相连,易为敌所乘也。”
贺临石说得很简单,但是冯宝却听懂了,“野战工事”覆盖面不大,其余大军刚到,根本来不及加固营寨防御,且几处营寨之间皆有空隙,在兵力不占优势情形下,很容易被“百济大军”分割包围,实不如集中兵力,正面拒敌。 “大都督”贺临石再次说道:“我朝大军军械精良,士气高涨;主帅睿智、将领英勇,此地决战并无不可,然老朽适才于帐外发现,天上乌云渐增,亦有风起,恐天时不在我矣。”
“此话何意?”
冯宝一时没懂,脱口而问。 “天时!恐有雨乎,咳咳……”贺临石说完,即咳嗽起来。 冯宝面色一凛,先道:“贺老之意吾已明了,还请多多休息,保重身体。”
随后又道:“长河,速去通报大总管,就说明日谨防有雨。”
古代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大唐军队深入“百济”境内,“地利”肯定是没有,若真是下雨,等于也失去了“天时”,因为,谢岩统领的这支大军,对于弩、弓等远程武器很是依赖,但是在雨天,弓弦受潮之后,会失去效用,此无疑大大增加了作战难度,所以冯宝才会面色难看。 下雨天就不打仗了吗?那不可能!谢岩得知此事后,仅仅派人通知各级将领,提前做些预防…… “三狗兄,眼下什么时辰?”
匡胜边走边问。 “‘寅时’。”
王三狗回了一句。 “那大伙儿歇息歇息,三十里应该只多不少了。”
“休憩一下也好,顺带等等‘左武卫’的人。”
张猛接过匡胜话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跟不上,枉称‘精兵’。”
“那都是‘府兵’,与乡里不同,难以时常操练,些许不足,很是平常。”
王三狗原地伫立而道。 匡胜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走到旁边,唤来一些军卒,吩咐了一下警戒和向前探查敌情的事宜…… 没过多久,四百“左武卫”甲兵终于追赶上来,所有人原地休息,整理装备…… 大约一个时辰后,天色有些微微发亮,向前探查军卒回来禀报道:“发现敌军骑兵营地,约千骑,五里处;其后又五里,乃敌方大营,兵力不详,但至少过万。”
一万多敌军,并没有超出预期,匡胜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心思较为细腻的老张头突然想起个事,向禀报军卒问道:“敌骑兵可有安营扎寨?”
“未曾安营,原地四散休憩,另有游骑警戒。”
军卒尽可能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内容。 “‘百济人’还真是心宽,竟然如此懈怠。”
老张头咧嘴一笑,环视身边几个人,道:“要不,咱们先干一场?”
“某以为,可行!”
刘大山率先表态。 王三狗也点了点头,道:“骑兵突前,大营在后,间隔五里,‘百济人’当真欺负我军无人?老汉觉得,先吃掉此部敌骑,是为上策。”
匡胜亦颔首言道:“‘百济人’是大意了,估不到我军分兵以拒,此等良机,岂容错过。”
张猛知道他们几个都是百战老兵,虽然谈不上韬略,但是胜在经验丰富,眼见他们想法一致,立刻道:“那还等什么?快下令啊!”
匡胜没有犹豫,即刻命人通知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两千步兵围剿一千骑兵,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到很难,因为骑兵只要上了马突围,步兵如何追得上呢?因此,在前进途中,匡胜他们商议最多的事情是怎样才能隐蔽接近,而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如何能够用最小的动静解决掉那二十余游骑。 经过商议,最后决定由王三狗、刘大山带四十名“武平堡”老兵去处理,毕竟他们作战配合默契,且战地经验丰富。 “百济”游骑是分成两个部分游动巡查,距离本方营地大致在五百步到八百步之间。 王三狗和刘大山他们的做法非常简单,那就是隐蔽靠近、等待,然后同时动手,以手弩激射“精钢弩箭”,射人不射马。因为,马匹遭受重创会发出悲鸣,能够传的很远,而人就不同了,只要准头足够,速度够快,很难发出警示声,至于从马上跌落下来的声音,几百步远,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突兀,最低限度,也只是引起怀疑,而不是确定。 诚如设想的那般,游骑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里,中箭落马,而且由于王三狗他们人数多,所以每一名游骑在落马瞬间,各自又中一箭。 二十步内,猝不及防之下,加上“精钢弩箭”威力巨大,以至于游骑们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齐刷刷落马余地,仅仅发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声响。 匡胜见机不可失,挥手示意全军从四面八方快速包围上去…… 黎明之前,大体上是人睡眠最好的时候,可总有些人睡觉很浅,稍微有些动静便会醒来。 游骑落马声很突兀,却不同寻常。 有两名百济军卒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他们也吃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站起身,警惕地观察四周。 由于此刻乌云蔽月,视线很不好,等到两名百济军卒感受到危险且隐约看到模糊人影的时候,唐军已进入三百步内。 “敌袭!敌袭!”
两名百济军卒同时大声喊叫。 张猛哪能听得懂“百济人”在叫唤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本方行踪暴露,当下大喝一声:“冲啊——”旋即放下面甲,提刀猛扑敌军。 “嗖嗖嗖”一轮强弩射出。 “嗖嗖嗖”一波手弩激射。 这会儿功夫,也顾不上什么准星,唐军打完手里弩箭,收好弩弓,提刀执槊,紧跟各自将领之后,如潮水般扑向“百济骑兵”。 有些骑兵反应超快,第一时间上马提枪,组织起反击。 张猛最先冲入敌营,却见一骑兵迎面冲上前,此人手中长枪直刺,快如闪电。 一般来说,骑兵高坐马上,长枪借马力刺出,势大力沉,寻常之人唯有闪避。 然张猛天生神力,丝毫不让,横跨一步,先以掌中家传宝刀格挡开敌人长枪,而后刀身放平,刃口向外递出,堪堪够着敌军战马。 快速冲刺的马匹,仅一息之间从张猛右侧闪过,然而,刚至其后,旋即倒地,甚至连倒下前的悲鸣之声也没有发出。 因为,它的身体被张猛手中宝刀切开,狂飙的鲜血混着内脏流满一地,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张猛不关心马匹死活,转身挥刀意欲斩向落马骑兵,却不曾想,一名身材高大的铁甲军卒,以手中铁枪直刺骑兵咽喉,将其杀死。 张猛识得此人乃林大憨,故而未作计较,仅在脑子里闪过一句:“臭小子,得便宜了。”
跟着转首,再度冲杀。 匡胜之勇不亚于张猛,但今天身为统兵将领,他没有冲锋在前,而是带了些人立足战场边缘,密切关注着战局。 厮杀一直在继续,无法组织起来的“百济骑兵”不足以抵挡两千如狼似虎的唐军,整个战事几乎呈现着一边倒的局面。 “嗯?”
匡胜突然感觉到脸上似乎落下什么,伸手一摸,发现是水,与此同时,更多的水滴落在手上。 “下雨了。”
匡胜心道,不过其却皱起眉头,因为他也想到——雨天,对于本方而言,可谓十分不利。